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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先生,那麼您認為一個有身分的男人,他的任務就是使妓女改邪歸正嗎?難道您相信天主賦予人生的竟是這麼一個怪誕的使命嗎?一個人心裡就不該有其他方面的熱情嗎?到您四十歲的時候,這種神乎其神的治療將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呢?您將對您今天講的話又會有些什麼想法?如果這種愛情在您已經度過的歲月中還沒有留下太深的痕跡,如果到時候您還笑得出來的話,您自己也會對這種愛情感到可笑的。如果您父親過去也跟您一樣想法,聽任他的一生被這類愛情衝動所擺佈,而不是以榮譽和忠誠的思想去成家立業的話,您現在又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您想一想吧,阿爾芒,別再講這些蠢話了。好吧,離開這個女人吧,您的父親懇求您。」
我什麼也不回答。
「阿爾芒,」我父親繼續說,“看在您聖潔的母親份上,相信我,放棄這種生活,您馬上會把它丟到腦後的,比您現在想象的還要快些。您對待這種生活的理論是行不通的。您已經二十四歲,想想您的前途吧。您不可能永遠愛這個女人,她也不會永遠愛您的。你們兩個都把你們的愛情誇大了。您斷送了一生的事業。再走一步您就會陷入泥坑不能自拔,一輩子都會為青年時期的失足而後悔。走吧,到您妹妹那裡去,過上一兩個月。休息和家庭的溫暖很快就會把您這種狂熱醫好,因為這只不過是一種狂熱而已。
“在這段時間裡,您的情婦會想通的,她會另外找一個情人,而當您看到您差一點為了這樣一個女人跟您父親閙翻,失去他的慈愛,您就會對我說,我今天來找您是很有道理的,您就會感謝我的。
「好吧,阿爾芒,你會離開她的,是嗎?」
我覺得我父親的話對所有其他的女人來說是對的,但是我深信他的話對瑪格麗特來說卻是錯的。然而他跟我說最後幾句話的語氣是那麼溫柔,那麼懇切,我都不敢回答他。
「怎麼樣?」他用一種激動的聲音問我。
「怎麼樣,爸爸,我什麼也不能答應您。」我終於說道,「您要求我做的事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請相信我,」我看見他作了一個不耐煩的動作,我繼續說道,「您把這種關係的後果看得過于嚴重了。瑪格麗特並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種姑娘。這種愛情非但不會把我引向邪路,相反能在我身上發展成最最崇高的感情。真正的愛情始終是使人上進的,不管激起這種愛情的女人是什麼人。如果您認識瑪格麗特,您就會明白我沒有任何危險。她像最高貴的女人一樣高貴。別的女人身上有多少貪婪,她身上就有多少無私。」
「這倒並不妨礙她接受您全部財產,因為您把從母親那兒得到的六萬法郎全都給了她。這六萬法郎是您僅有的財產,您要好好記住我對您講的話。」
我父親很可能有意把這句威脅的話留在最後講,當作對我的最後一擊。
我在威脅面前比在婉言懇求面前更加堅強。
「誰對您說我要把這筆錢送給瑪格麗特的?」我接著說。
「我的公證人。一個上流社會有教養的人能不通知我就辦這樣一件事嗎?好吧,我就是為了不讓您因一個姑娘而做敗家子才到巴黎來的。您母親在臨死的時候給您留下的這筆錢是讓您規規矩矩地過日子,而不是讓您在情婦面前擺闊氣的。」
「我向您發誓,爸爸,瑪格麗特根本不知道這回事。」
「那您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因為瑪格麗特,這個受到您污衊的女人,這個您要我拋棄的女人,為了和我同居犧牲了她所有的一切。」
「而您接受了這種犧牲?那麼您算是什麼人呢?先生,您竟同意一位瑪格麗特小姐為您犧牲什麼東西嗎?好了,夠了。您必須拋棄這個女人。剛纔我是請求您,現在我是命令您。我不願意在我家裡發生這樣的醜事。把您的箱子收拾好,準備跟我一起走。」
「請原諒我,爸爸,」我說,「我不走。」
「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到了可以不再服從一個命令的年齡了。」
聽到這個回答,我父親的臉色都變白了。
「很好,先生,」他又說,「我知道我該怎麼辦。」
他拉鈴。
約瑟夫走了進來。
「把我的箱子送到巴黎旅館去,」他對我的僕人說,一面走進他的臥室裡去穿衣服。
他出來時,我向他迎了上去。
「爸爸,」我對他說,「別做什麼會使瑪格麗特感到痛苦的事,您能答應我嗎?」
我父親站定了,輕蔑地看著我,只是回答我說:
「我想您是瘋了。」
講完他就走了出去,把身後的門使勁地關上了。
我也跟着下了樓,搭上一輛雙輪馬車回布吉瓦爾去了。
瑪格麗特在窗口等着我。
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