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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賭運很好。我沒有欠債,但花費卻要比我沒有賭錢以前多三倍。這樣的生活可以讓我毫無困難地滿足瑪格麗特成千種的任性要求,但要維持這種生活卻是不容易的。就她來說,她一直跟以前一樣地愛我,甚至比以前更愛我了。
我剛纔已經跟您說過,開始的時候她只在半夜十二點到第二天早晨六點之間接待我,接着她允許我可以經常進入她的包廂,後來她有時還來跟我一起吃晚飯。有一天早晨我到八點鐘才離開她,還有一天我一直到中午才走。
在期待着瑪格麗特精神上的轉變時,她的肉體已經發生了變化。我曾經設法替她治病,這個可憐的姑娘也猜出了我的意圖,為了表示她的感謝就聽從了我的勸告。我沒有費什麼周折就使她几乎完全放棄了她的老習慣。我讓她去找的那一位醫生對我說,只有休息和安靜才能使她恢復健康,於是我對她的夜宵訂出了合乎衛生的飲食制度,對她的睡眠規定了一定的時間。瑪格麗特不知不覺地習慣了這種新的生活方式,她自己也感到這種生活方式對她的健康有益。有幾個晚上她開始在自己家裡度過,或者遇到好天氣的時候,就裹上一條開司米披肩,罩上面紗,我們像兩個孩子似的在香榭麗舍大街昏暗的街道上漫步。她回來的時候有些疲勞,稍許吃一些點心,彈一會兒琴,或者看一會兒書便睡覺了。這樣的事她過去是從來未曾有過的。從前我每次聽到都使我感到心痛的那種咳嗽几乎完全消失了。
六個星期以後,伯爵已經不成問題,被完全拋在腦後了,只是對公爵我不得不繼續隱瞞我跟瑪格麗特的關係;然而當我在瑪格麗特那裡的時候,公爵還是經常被打發走的,藉口是夫人在睡覺,不准別人叫醒她。
結果是養成了瑪格麗特需要和我待在一起的習慣,這甚至變成了一種需要,因此我能正好在一個精明的賭徒應該滑腳的時候離開賭檯。總之,因為總是贏錢,我發現手裡已有萬把法郎,這筆錢對我來說似乎是一筆取之不盡的財產。
習慣上我每年要去探望父親和妹妹的時間來到了,但是我沒有去,因此我經常收到他們兩人要我回家的信。
對這些催我回家的來信,我全都婉轉得體地一一答覆,我總是說我身體很好,我也不缺錢花。我認為這兩點或許能使父親對我遲遲不回家探親稍許得到些安慰。
在這期間,一天早上,瑪格麗特被強烈的陽光照醒了,她跳下床來問我願不願意帶她到鄉下去玩一天。
我們派人去把普律當絲找來,瑪格麗特囑咐納尼娜對公爵說,她要趁這陽光明媚的天氣跟迪韋爾諾瓦太太一起到鄉下去玩。隨後我們三人就一起走了。
有迪韋爾諾瓦在場,可以使老公爵放心,除此之外,普律當絲好像生來就是一個專門參加郊遊的女人。她整天興緻勃勃,加上她永遠滿足不了的胃口,有她作伴決不會有片刻煩悶,而且她還精通怎樣去訂購鷄蛋、櫻桃、牛奶、炸兔肉以及所有那些巴黎郊遊野餐必不可少的傳統食物。
我們只要知道上哪兒去就行了。
這個使我們躊躇不決的問題又是普律當絲替我們解決了。
「你們是不是想到一個名副其實的鄉下去呀?」她問。
「是的。」
「那好,我們一起去布吉瓦爾①,到阿爾努寡婦的曙光飯店去。阿爾芒,去租一輛四輪馬車。」
①布吉瓦爾:巴黎西部的一個小村鎮。
一個半小時以後,我們到了阿爾努寡婦的飯店。
您也許知道這個飯店,它一個星期有六天是旅館,星期天是咖啡館。它有一個花園,有一般二層樓那麼高,在那裡遠眺,風景非常優美。左邊是一望無際的馬爾利引水渠,右邊是連綿不斷的小山崗;在加皮榮平原和克羅瓦西島之間,有一條銀白色的小河,它在這一帶几乎是停滯的,像一條寬大的白色波紋緞帶似的向兩面伸展開去。兩岸高大的楊樹在隨風搖曳,柳樹在喃喃細語,不停地哄着小河入睡。
遠處矗立着一片紅瓦白牆的小房子,還有些工廠,它們在燦爛的陽光照耀下,更增添了一層迷人的色彩。至于這些工廠枯燥無味的商業化特點,由於距離較遠就無法看清了。
極目遠眺,是雲霧籠罩下的巴黎。
就像普律當絲對我們講的那樣,這是一個真正的鄉村,而且,我還應該這樣說,這是一頓真正的午餐。
倒不是因為我感謝從那裡得到了幸福才這樣說的。可是布吉瓦爾,儘管它的名字難聽,還是一個理想的風景區。我旅行過不少地方,看見過很多壯麗的景色,但是沒有看到過比這個恬靜地坐落在山腳下的小鄉村更優美的地方了。
阿爾努夫人建議我們去泛舟游河,瑪格麗特和普律當絲高興地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