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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我去她家的時候,從未看見有人留在她那兒,但是我不能擔保就沒有人等我走了以後再回去。晚上我在她家裡經常遇到一位N伯爵,這位伯爵自以為只要經常在晚上十一時去拜訪她,她要多少首飾就給她多少首飾,這樣就能漸漸地得到她的好感。但是她看見他就討厭。她錯了,他是一個闊少爺。我經常對她說:『親愛的孩子,他是您需要的男人!』但是毫無用處。她平時很聽我的話,但一聽到我講這句話時就轉過臉去,回答我說這個人太蠢了。說他蠢,我也承認,但是對她來說,總算是有了一個着落吧,那個老公爵說不定哪一天就要歸天的。老公爵什麼也不會留給瑪格麗特的,這有兩個原因:這些老頭子個個都是自私的,再加他家裡人一直反對他對瑪格麗特的鍾愛。我和她講道理,想說服她,她總是回答我說,等公爵死了,再跟伯爵好也來得及。」
普律當絲繼續說:「像她這樣的生活並不總是很有趣的,這我是很清楚的。這種生活我就受不了,我會很快把這個老傢伙攆跑的。這個老頭兒簡直叫人膩煩死了;他把瑪格麗特稱作他的女兒,把她當成孩子似的照顧她,他一直在監視她,我可以肯定眼下就有他的一個僕人在街上走來走去,看看有誰從她屋裡出來,尤其是看看有誰走進她的家裡。」「啊,可憐的瑪格麗特!」加斯東說,一面在鋼琴前坐下,彈起了一首圓舞曲,「這些事我不知道,不過最近我發現這一陣她不如以前那麼快樂了。」
「噓,別作聲!」普律當絲側着耳朵聽著。
加斯東停下不彈了。
「好像她在叫我。」
我們一起側耳靜聽。
果然,有一個聲音在呼喚普律當絲。
「那麼,先生們,你們走吧,」迪韋爾諾瓦夫人對我們說。
「啊!您是這樣款待客人的嗎?」加斯東笑着說,「我們要到想走的時候才走呢。」
「為什麼我們要走?」
「我要到瑪格麗特家裡去。」
「我們在這兒等吧。」
「那不行。」
「那我們跟您一起去。」
「那更不行。」
「我認識瑪格麗特,」加斯東說,「我當然可以去拜訪她。」
「但是阿爾芒不認識她呀!」
「我替他介紹。」
「那怎麼行呢?」
我們又聽到瑪格麗特的叫聲,她一直在叫普律當絲。
普律當絲跑進她的梳妝間,我和加斯東也跟了進去,她打開了窗戶。
我們兩人躲了起來,不讓外面的人看見。
「我叫了您有十分鐘了,」瑪格麗特在窗口說,口氣几乎有些生硬。
「您叫我幹嗎?」
「我要您馬上就來。」
「為什麼?」
「因為N伯爵還賴在這兒,我簡直被他煩死了。」
「我現在走不開。」
「有誰攔着您啦?」
「我家裡有兩個年輕人,他們不肯走。」
「對他們講您非出去不可。」
「我已經跟他們講過了。」
「那麼,就讓他們留在您家裡好啦;他們看見您出去以後,就會走的。」
「他們會把我家裡搞翻天的!」
「那麼他們想幹什麼?」
「他們想來看您。」
「他們叫什麼名字?」
「有一位是您認識的,他叫R·加斯東先生。」
「啊!是的,我認識他;另一位呢?」
「阿爾芒·迪瓦爾先生。您不認識他嗎?」
“不認識;不過您帶他們一起來吧,他們總比伯爵好些。
我等着您,快來吧。”
瑪格麗特又關上窗戶,普律當絲也把窗戶閉上了。
瑪格麗特剛纔曾一度記起了我的面貌,但這會兒卻記不起我的名字。我倒寧願她還記得我,哪怕對我印象不好也沒有關係,但不願意她就這樣把我忘了。
加斯東說:「我早知道她會高興見到我們的。」
「高興?恐怕未必。」普律當絲一面披上披肩,戴上帽子,一面回答說,「她接待你們兩位是為了趕走伯爵,你們要儘量比伯爵知趣一些,否則的話,我是知道瑪格麗特這個人的,她會跟我閙彆扭的。」
我們跟着普律當絲一起下了樓。
我渾身哆嗦,彷彿預感到這次拜訪會在我的一生中產生巨大的影響。
我很激動,比那次在喜劇歌劇院包廂裡被介紹給她的時候還要激動。
當走到您已認得的那座房子門前時,我的心怦怦直跳,腦子裡已經糊里糊塗了。
我們聽到傳來幾下鋼琴和音的聲音。
普律當絲伸手去拉門鈴。
琴聲頓時停了下來。
一個女人出來開門,這個女人看上去與其說像一個女用人,倒不如說更像一個僱來的女伴。
我們穿過大客廳,來到小客廳,就是您後來看到的那間小客廳。
一個年輕人靠着壁爐站在那裡。
瑪格麗特坐在鋼琴前面,懶洋洋地在琴鍵上一遍又一遍地彈着她那彈不下去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