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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第三子廬陵王子卿爲南豫州刺史,帝稱其小名謂司徒竟陵王子良曰:「烏熊痴如熊,不得天下第一人爲行事,無以壓一州。」既而曰:「吾思得人矣。」乃使慧曉爲長史、行事。別帝,問曰:「卿何以輔持廬陵?」答曰:「靜以修身,儉以養性。靜則人不擾,儉則人不煩。」上大悅。
後爲司徒右長史。時陳郡謝朏爲左長史,府公竟陵王子良謂王融曰:「我府前世誰比?」融曰:「明公二上佐,天下英奇,古來少見其比。」子良西邸抄書,令慧曉參知其事。
尋遷西陽王征虜、巴陵王后軍、臨汝公輔國三府長史,行府州事。復爲西陽王左軍長史,領會稽郡丞,行郡事。隆昌元年,徙爲晉熙王冠軍長史、江夏內史,行郢州事。慧曉歷輔五政,立身清肅,僚佐以下造詣,必起送之。或謂慧曉曰:「長史貴重,不宜妄自謙屈。」答曰:「我性惡人無禮,不容不以禮處人。」未嘗卿士大夫,或問其故,慧曉曰:「貴人不可卿,而賤者乃可卿,人生何容立輕重於懷抱。」終身常呼人位。
建武初,除西中郎長史,行事、內史如故。俄征黃門郎,未拜,遷吏部郎。尚書令王晏選門生補內外要局,慧曉爲用數人而止。晏恨之。送女妓一人,欲與申好,慧曉不納。吏曹都令史歷政來諮執選事,慧曉任己獨行,未嘗與語。帝遣主書單景雋謂曰:「都令史諳悉舊貫,可共參懷。」慧曉謂景雋曰:「六十之年,不復能諮都令史爲吏部郎也。上若謂身不堪,便當拂衣而退。」帝甚憚之。後欲用爲侍中,以形短小乃止。出爲晉安王鎮北司馬、征北長史、東海太守,行府州事。入爲五兵尚書,行揚州事。崔慧景事平,領右軍將軍。出監南徐州。朝議又欲以爲侍中,王亮曰:「濟、河須人,今且就朝廷借之,以鎮南兗州。」王瑩、王志皆曰:「侍中彌須英華,方鎮猶應有選者。」亮曰:「角其二者,則貂璫緩,拒寇切。當今朝廷甚弱,宜從切者。」乃以爲輔國將軍、南兗州刺史,加督。至鎮,俄爾以疾歸。卒,贈太常。
三子:僚、任、倕並有美名,時人謂之三陸。初授慧曉兗州,三子依次第各作一讓表,辭並雅麗,時人嘆伏。僚學涉子史,長於微言。美姿容,鬚眉如畫。位西昌侯長史、蜀郡太守。倕字佐公,少勤學,善屬文。于宅內起兩茅屋,杜絶往來,晝夜讀書,如此者數歲。所讀一遍,必誦于口。嘗借人漢書,失五行志四卷,乃暗寫還之,略無遺脫。幼爲外祖張岱所異。岱嘗謂諸子曰:「此兒,汝家陽元也。」十七,舉本州秀才。刺史竟陵王子良開西邸,延英俊,倕預焉。
梁天監初,爲右軍安成王主簿,與樂安任昉友,爲感知己賦以贈昉,昉因此名以報之。及昉爲中丞,簪裾輻湊,預其燕者,殷蕓、到溉、劉苞、劉孺、劉顯、劉孝綽及倕而已,號曰「龍門之遊。」雖貴公子孫不得預也。遷臨川王東曹掾。
梁武帝雅愛倕才,乃敕撰新漏刻銘,其文甚美。遷太子中舍人,又詔爲石闕銘,敕褒美之,賜絹三十匹。累遷太常卿,卒。子纘早慧,七歲通經,爲童子郎,卒。次緬,有似於倕,一看殆不能別。
繕字士繻,倕兄子也。父任,御史中丞。繕幼有志尚,以雅正知名。梁承聖中,爲中書侍郎,掌東宮管記。魏平江陵,繕微服遁還建鄴。
紹泰元年,除司徒右長史、御史中丞,以父任所終,固辭。陳武帝作輔,爲司徒司馬。及受命,位侍中。出爲新安太守。文帝嗣位,征爲中庶子,領步兵校尉,掌東宮管記。繕儀表端麗,進退閒雅,趨步躡履,文帝使太子諸王咸取則焉。
後復拜御史中丞,猶以父所終,固辭,不許,乃權換廨宇,徙以居之。太建中,歷度支尚書,侍中,太子詹事,尚書右仆射。尋遷左仆射,參掌選事。別敕與徐陵等七人參議政事。卒,贈特進,諡曰安子。以繕東宮舊臣,特賜祖奠。
繕子辯慧,年數歲,詔引入殿內,進止有父風,宣帝因賜名辯慧字敬仁。繕兄子見賢亦方雅,位少府卿,卒。閒字遐業,慧曉兄子也。有風概,與人交不苟合,少爲同郡張緒所知。仕至揚州別駕。齊明帝崩,閒謂所親人曰:「宮車晏駕,百司將聽塚宰。主王地重才弱,必不能振,難將至矣。」乃感心疾,不復預州事。
永元末,刺史始安王遙光據東府作亂,或勸去之。閒曰:「吾爲人吏,何可逃死。」台軍攻陷城,閒以綱佐被收,至杜姥宅,尚書令徐孝嗣啓閒不預逆謀。未及報,徐世標命殺之。閒四子:厥、絳、完、襄也。絳字魏卿,時隨閒,抱頸求代死,不獲,遂以身蔽刀刃,行刑者俱害之。
厥字韓卿,少有風概,好屬文。齊永明九年,詔百官舉士,同郡司徒左西曹掾顧暠之表薦厥,州舉秀才。
時盛爲文章,吳興沈約、陳郡謝朓、琅邪王融以氣類相推轂,汝南周顒善識聲韻。約等文皆用宮商,將平上去入四聲,以此制韻,有平頭、上尾、蜂腰、鶴膝。五字之中,音韻悉異,兩句之內,角征不同,不可增減。世呼爲「永明體」。沈約宋書謝靈運傳後又論其事,厥與約書曰:
范詹事自序:「性別宮商,識清濁,特能適輕重,濟艱難。古今文人多不全了斯處,縱有會此者,不必從根本中來。」尚書亦云:「自靈均以來,此秘未睹。或暗與理合,匪由思至。張、蔡、曹、王曾無先覺,潘、陸、顔、謝去之彌遠。」大旨欲「宮商相變,低昂舛節,若前有浮聲,則後須切響,一簡之內,音韻盡殊,兩句之中,輕重悉異」。辭既美矣,理又善焉;但觀歷代衆賢似不都闇此處,而云「此秘未睹」,近於誣乎。案范雲「不從根本中來」,尚書雲「匪由思至」,斯則揣情謬于玄黃,擿句着其音律也。范又云「時有會此者」,尚書雲「或闇與理合」。則美詠清謳,有辭章調韻者,雖有差謬,亦有會合。推此以往,可得而言。夫思有合離,前哲同所不免,文有開塞,即事不得無之。子建所以好人譏彈,士衡所以遺恨終篇。既曰遺恨,非盡美之作。理可詆訶,君子執其詆訶,便謂合理爲闇,豈如指其合理,而寄詆訶爲遺恨邪。
自魏文屬論,深以清濁爲言,劉楨奏書,大明體勢之致。齟齬妥怗之談,操末續巔之說,興玄黃於律呂,比五色之相宣。苟此秘未睹,茲論爲何所指邪?愚謂前英已早識宮征,但未屈曲指的,若今論所申。至于掩瑕藏疾,合少謬多,則臨淄所云「人之着述,不能無病」者也。非知之而不改,謂不改則不知,斯曹、陸又稱「竭情多悔,不可力強」者也。今許以有病有悔爲言,則必自知無悔無病之地。引其不了不合爲闇,何獨誣其一合一了之明乎?意者亦質文時異,今古好殊,將急在情物,而緩於章句。情物,文之所急,美惡猶且相半;章句,意之所緩,故合少而謬多。義兼于斯,必非不知明矣。長門、上林,殆非一家之賦,洛神、池雁,便成二體之作。孟堅精正,詠史無虧于東主,平子恢富,羽獵不累于憑虛。王粲初征,他文未能稱是,楊修敏捷,暑賦彌日不獻。率意寡尤,則事促乎一日,翳翳愈伏,而理賒于七步。一人之思,遲速天懸,一家之文,工拙壤隔,何獨宮商律呂必責其如一邪?論者乃可言未窮其致,不得言曾無先覺也。約答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