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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年 - 103 / 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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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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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有時停住,彷彿在交換目光。

西穆爾丹又說:


  

「說清楚一點,做得到嗎?」

「好吧。您主張義務兵役制,可是針對誰呢?針對別人。我可不喜歡兵役制。我喜歡和平。您希望窮人得到救助,可我希望消滅貧窮。您主張比例稅制,可我主張乾脆取消賦稅。公共開支應該壓縮到最小,而且由社會剩餘價值來支付。」

「這是什麼意思?」

“是這樣:首先消滅各種寄生生活:教士的寄生生活,法官的寄生生活,士兵的寄生生活。其次,好好利用你們的財富,將肥料灑在田裡而不要扔進陰溝。四分之三的土地是荒地,應該在全法國開荒,取消無用的牧場,分享市鎮的土地。願人人有地,願每塊地上都有人。那麼,社會產品就會增加一百倍。在當今的法國,農民每年只有四天能吃上肉,但是,如果耕種得當,法國將能養活三億人,養活全歐洲。大自然是得力的助手,但未受重視,應該利用它。讓所有的風,所有的瀑布,所有的磁流都為你們服務吧。

地球內部有一個靜脈網,大量的水、油和火在網裡流動,應該去戳它一下,讓水流出來成為噴泉,讓油流出來為人照明,讓火噴出來為人取暖吧。想想波濤的起伏、漲潮退潮、潮汐漲落吧。大洋是什麼?白白浪費的巨大能量。地球真傻!不會利用海洋!”

「你完全在做夢。」

「我完全在現實裡。」

戈萬又問道:

「那麼女人呢?您怎樣安排女人?」

西穆爾丹回答:

「維持原狀:男人的僕人。」

「是的,但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男人將成為女人的僕人。」

「什麼?」西穆爾丹叫了起來,「男人當僕人!決不。男人是主人。我只承認一種君主制,家庭君主制。男人在家裡是國王。」

「對,但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女人將當皇后。」

「這就是說男人和女人……」

「平等。」

「平等!你這是瞎想,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

「我是說平等,不是說相同。」

又是沉默。這兩個相互較量的頭腦似乎在休戰。西穆爾丹打破了沉默:

「那麼小孩呢?該把他給誰?」

「首先給孕育他的父親,再給分娩他的母親,再給培養他的老師,再給使他具有男人氣概的城市,再給最高的母親祖國,再給那位老祖母人類。」

「你不提天主。」

「這個階段,父親、母親、老師、城市、祖國、人類都是通往無主的梯子的階級。」

西穆爾丹不說話。戈萬繼續說:

「等您到達梯子頂上,您就到了天主那裡。天主張開臂,您只要進去就行了。」

西穆爾丹做了一個召回的手勢:

「戈萬,還是回到地上來吧。我們要使可能性變為現實。」

「首先別使可能性變為不可能性。」

「既然是可能性,那總能成為現實吧。」

「我看不一定。如果粗暴對待空想,就會扼殺它。萌芽是最缺乏自衛力的。」

「但是應該抓住空想,給它套上現實的桎梏,將它納入現實之中。抽象的思想應該轉化為具體的思想;它可能減少幾分美麗,但卻增加了實效;它變小了,但更好了。正義必須進入法律。當正義成為法律時,就成為絶對。這就是我稱作的可能性。」

「可能性還不止於此吧。」

「呵!你又在胡思亂想了。」

「可能性是隻神秘鳥,總是在人們頭上翱翔。」

「應該抓住它。」

「但要抓活的。」

戈萬又接著說:

「我的想法是永遠向前。如果天主希望人後退,那他就該讓我們腦後長眼睛。我們應該朝前看,看曙光,看花蕾綻開,看破殻出維。倒下的東西在鼓勵上升的東西。枯樹的斷折聲是對幼樹的召喚。每個世紀都將完成自己的使命,今天是公民的使命,明天是人類的使命。今天的問題是正義,明天的問題是報酬。報酬和正義,歸根到底是同一個字。人活着不能不為報酬。天主在給予生命時欠下了債;正義是先天的報酬,報酬是後天的正義。」

戈萬像先知一樣邊思索邊講話。西穆爾丹聽著。他們交換了位置,學生現在好像成了老師。

西穆爾丹喃喃說:


  
「你走得太快了。」

「可能因為我時間緊。」戈萬微笑地說。

他又接著說:

「呵,老師,我們兩人的區別就在這裡。您贊成義務兵役,我贊成學校;您希望人成為士兵,我希望人成為公民;您希望人擁有強力,我希望人擁有思想。您要一個利劍共和國,我要……」

他稍停片刻,又說:

「我要一個思想共和國。」

西穆爾丹瞧著牢房的石地說;「可是此刻你要什麼?」

「現狀。」

「這麼說你寬恕了現在?」

「是的。」

「為什麼?」

「因為這是風暴。風暴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一株橡樹被雷劈倒,但有多少森林得到淨化!文明染上了黑熱病,但在大風中得到治癒。也許風暴應該有所選擇?但是它負責如此大規模的清掃工作,能夠溫文爾雅嗎?疫氣如此可怕,狂風怒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戈萬又接著說:

「何況我有指南針,風暴於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問心無愧,事件於我又有什麼關係!」

他莊嚴地低聲說:

「有一個人,永遠不要妨礙他。」

「誰?」西穆爾丹問道。

戈萬指着頭部上方。西穆爾丹順着這根豎起的手指往上看,似乎看到牢房圓穹外的星空。

他們又沉默了。

西穆爾丹說:

「比大自然更偉大的社會。我告訴你,這不可能,這是夢想。」

“這是目的。不然要社會有什麼用?就獃在大自然裡好了,就當野人好了。奧塔希提①是天堂,可是在這個天堂裡沒有思想。我寧願有思想的地獄,也不要愚蠢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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