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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鼓手最後一次擊鼓,貼告示的人貼上告示,村長又走進村政府,差役動身去下一個村莊。人群散開。
告示前還有一小雄人。米歇爾•弗萊夏朝他們走去。
他們正紛紛議論被宣佈為不受法律保護的那些人。
他們之中有農民,也有市民,也就是說有白黨也有藍黨。
一位農民說:
「沒關係。他們沒抓住所有的人。十九個人也只不過是十九個人嘛。他們沒抓住普里烏,沒抓住邦雅曼•穆蘭,沒抓住昂杜伊埃教區的古皮爾。」
「還有蒙讓的洛裡厄爾呢。」另一個人說。
其他人補充說:
「還有布里斯-德尼。」
「還有弗朗索瓦•迪杜埃。」
「對,那位拉瓦爾人。」
「還有洛內-維利耶的于埃。」
「還有格雷吉。」
「還有皮隆。」
「還有菲耶爾。」
「還有梅尼桑。」
「還有蓋阿雷。」
「還有治熱雷三兄弟。」
「還有勒尚德利埃•德•彼埃爾維爾先生。」
「你們這些傻瓜!」一位神色嚴厲的白髮老頭說,「如果他們抓住朗特納克,他們就掌握一切。」
「可現在還沒有抓住呀。」一位年輕人說。
老頭反駁:
「朗特納克一旦被他們抓住,旺代就失去了靈魂。朗特納克一旦死去,旺代也就沒命了。」
「這位朗特納克是什麼人?」一位市民問道。
「一位前貴族。」另一位市民回答。
又一位接著說:
「他槍殺婦女。」
米歇爾•弗萊夏聽見了,說道:
「對」
人們轉過頭來。
她接著說:
「因為我被槍殺過。」
這句話很奇怪,彷彿一個活人在說自己是死人。人們斜眼打量她。
她看上去的確令人懷疑,她驚慌失措,全身發抖,像野獸一樣惶惶不安,她自己害怕也令別人害怕。女人絶望時顯出一種可怕的軟弱,彷彿懸吊在命運的末端。不過農民對這一點比較粗心。一位農民咕噥說:「她很可能是奸細。」
「你別說話,快走!」剛纔和她說話的好心的農婦低聲說。
米歇爾•弗萊夏回答:
「我也不幹壞事。我在找孩子。」
農婦瞧著端詳米歇爾•弗萊夏的那些人,用手指碰碰自己的前額,眨眨眼睛說:
「她是無辜的女人。」
接着她把米歇爾•弗萊夏拉到旁邊,給她一個養麥餅。
米歇爾•弗萊夏顧不上道謝就貪饞地啃了起來。
「沒錯,」農民們說,「她吃起來像牲口,是個無辜的人。」
人們陸續走開,人群散去。
米歇爾•弗萊夏吃完餅,對農婦說:
「我吃完了,很好吃。現在你告訴我怎樣去圖爾格吧。」
「瞧你又來了!」農婦嚷道。
「我必須去圖爾格。你告訴我走哪條路。」
「你想得倒好!」農婦說,「你要去送命呀?再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走。呵,你真是發瘋!聽我說,可憐的女人,你看上去很累,去我家休息休息吧。」
「我不休息。」母親說。
「你的腳全磨破了。」農婦喃喃說。
米歇爾,弗萊夏接下去說:
“我跟你說他們偷走了我的孩子,一個小女孩和兩個小男孩。我是從森林的卡爾尼肖來的。你們可以向凱門鰐泰爾馬什打聽我,也可以向我在田野裡遇見的那個男人談到我。凱門鰐治好了我的傷。當時我身上彷彿有什麼東西被打斷了。這些都是發生過的事。
還有拉杜中土。你們可以和他談談。他會說的。是他在樹林裡看見了我們。三個人。我跟你說是三個孩子。老大叫勒內-讓。我能證明這一切。另一個叫胖阿蘭,還有一個叫若爾熱特。我丈夫死了,是被打死的。早先他是西斯誇尼亞莊園的佃農。你看上去是位好心人。告訴我怎麼走吧。我不是瘋子,我是母親。我失去了孩子,我在尋找他們。就是這麼回事。我不太清楚我這是從哪裡來,昨天晚上我是在一座穀倉的稻草上過的夜。
圖爾格是我要去的地方。我不是小偷。你瞧我說的是實話。你們應該幫我找孩子。我不是本地人。我被槍殺過,但不清楚是在哪裡。”
農婦搖頭說:
「聽我說,過路人。革命時期,你不明白的事就別說。不然你會被抓起來的。」
「可是,圖爾格呢?」母親叫了起來,「太太,看在聖嬰耶穌和天上仁慈聖母的分上,求求你,太太,懇求你,哀求你,告訴我怎樣去圖爾格吧!」
農婦生氣了: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那是個危險的地方。沒有人去。」
「可我要去。」母親說。
於是她又上路了。
農婦瞧著她走遠,咕噥道:
「她總得吃飯呀!」
她跑着趕上米歇爾佛萊夏,往她手裡塞了塊養麥餅說:
「當你的晚飯。」
米歇爾•弗萊夏接着養麥餅,沒有回答,沒有轉身,繼續往前走。
她走出村莊。在經過最後幾座房子時,她看見三個光着腳、衣衫襤樓的孩子從那裡過,她走過去,說道:
「這是兩個女孩和一個男孩。」
他們瞧著她手中的餅,她便把餅給了他們。
孩子們接過餅,害怕起來。
她鑽進了森林。
四誤會
就在這一天,天亮以前,在朦朧幽黑的森林裡,在從雅弗內去萊庫斯的那段路上,發生了下面的事。
整個博卡熱地區的道路都是凹下去的,從雅弗內經萊庫斯至帕里尼埃的路更是夾在陡坡之間,而且迂迴曲拆。說它是路不如說它是溝。這條路從維特雷過來,它曾有幸使德•塞維涅夫人的馬車顛簸不已。左右兩側的籬笆彷彿將路封死了。這是打埋伏的最佳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