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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短篇小說 - 309 / 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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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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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裡,雖然通路似乎完全被一道几乎是直上直下的正面牆所阻斷,仍發現那些堡壘像鬆鬆地交叉着的雙手的手指一樣互相重疊交錯,中間有一條之字形的小道可通---這是一個迷惑而不明內情的人的機巧佈局,然而它的機巧,即令沒有因坍塌而消失,如今也是浪費在形影孤獨的野獾、兔子和野兔身上了。士兵們一定曾經常在早上從這些門出征,去和韋斯巴薌④率領的羅馬軍團作戰,其中有些一去不復返,另外一些在傍晚時分歸來,大聲喧嚷呼喊出他們的英雄業績,然而沒有一頁書、沒有一塊石頭記下他們的英名。

今晚的聽覺似乎敏鋭了許多倍,我們几乎可以聽見載着這些業績遠去了的歲月河流的流淌,從城門處彷彿傳來了奇怪的話音,那裡,在歸來和出征的時刻,一定曾是熱閙非凡、群情激昂之處,一種無法排除的幻覺油然而生,覺得那是人的話語聲,若果真如此,那必定是至少一千五百年前發出的交談聲殘留在空中的迴響,這時注意力從有關遠處城門的朦朧的想像被吸引到近在身邊的一個實實在在的正在動着的什麼東西上來。


  

我憑藉著此時已變得不那麼強烈的、白練一般的、几乎是不間斷的閃電的光亮,看出是一個逐漸隆起的小土丘,開始只有拳頭大,增大到一頂帽子的大小,然後沉下去一點,就靜止了,那不過是一隻鼴鼠在拱地,它選擇這樣的天氣來幹活是出於一種本能,覺得外面不會有人來妨害它。細土不斷地隆起,又鬆散地落在旁邊,從中滾出了一些陶片---那是要塞的據守者用過的杯子或其他器皿的殘片。

風暴雖然猛烈,它的威力卻被它的短暫所抵消,我原來完全沉浸在接近於固態的用閃電編織的雲和雹的基質之中,現在突然發現自己去掉了這層潮濕的衣裳,暴露在月亮溫和的凝視的目光之下,月光照耀着每一片濕草葉、每一片濕苔蘚,閃閃發亮。

但是我還沒有進到炮台裡面,於是開始爬第三道也是最後一面急陡坡,這一道比前面爬過的那兩道斜坡更加陡峭,第一面坡可以走上去,第二面坡可以蹣跚而上,這第三面坡只能手足並用地爬上去,來到坡頂,突然呈現在眼前的是在整個地域內遇到的表明當今實際上已是十九世紀的頭一個證據,這一證據是一塊釘在柱子上的白色告示牌,上面的文字在即將下山的月亮的照耀下依稀可辨:

注意:

凡發現從本遺址帶走遺物、骨頭、石頭、陶器、瓦片或其他物品,以及在遺址範圍內動土者,均將被依法起訴。

在這裡,可以看到腳下的情況和剛纔走過的地方不同:草叢裡露出羅馬式瓦的破片和鑾下的碎石塊,雖然不很多,但足以表明這裡曾有過磚石建築,在眼前,炮台的內部展現在月光下,這塊地方地勢開闊、範圍很大,簡直是一整塊高原台地,然而又完全被圍在可以稱做是一整座建築的牆內,這是一個早已被破壞的處所,甚至在中世紀的歷史或近代史開始之前,它所有的隅石、柱腳和框緣都被盜走,去建造鄰近村莊的房子,許多塊曾經砌在這裡棱堡上的石頭如今躺在此處可見的天邊某個牧羊人農舍的壁爐邊,但石頭已經殘缺,沒有原來那麼大了,而這個異教徒的聖壇的許多隅石則可能用來造了某個鄰近村子教堂的底層。

然而正是這些城堡內部的庭院、廣場的空無一物,正是它們那種純粹是牧場的樣子,比任何防範措施更有效地保護了殘留的一切,沒有留下人可以拿走、風雨可以破壞的任何可見之物,這樣起碼保存了一個永久性的整體外形,這在其他情況下是無法確保的。


  
把城堡建在這座孤山上,標志著某個能夠深廣地、有遠見地進行推理的古代智者所做的深思熟慮、具有戰略眼光的選擇,在將這個龐大的計劃付諸實施以前,顯然對周圍地形、地物及其對城堡的影響進行了長時間的考慮和構思。是誰一錘定音地說出了「就建在這裡!」---不是那邊那座山,不是山後面的那道嶺,而是在這個最佳地點?此人究竟是比利其人或是杜洛特裡基人的某個大人物,還是不列顛聯合部落的巡技師,這一點將永遠是時間的秘密,他的身軀,他的面孔,他重重地一跺腳說:「就在這裡!」時的腔調---這一切都已不可能再現。

在最靠裡的一道城牆內,雖然地方很寬闊,人粗粗一看惟有置身一片和風吹拂的丘陵草原之感,然而那種孤獨寂寞的感覺卻更其增加,因為身居此處的夜行者知道自己和其所有的同類之間隔着那三道同心的圓形土牆,在這樣一個夜晚,即令聽到被幽靈追趕的人所能發出的最悲慘的叫聲從此地傳出,也不會有誰想到要爬越土牆進來。我來到一個中央的土丘和檯子---這是整個工程構造的頂點和軸心,白天在這個地方一定是几乎一覽無際。在這個檯子、或平台、或講壇上,豎琴很可能錚錚地彈響過大致成調的曲子,以讚美驍勇、力量和殘酷、或讚美崇拜、迷信、愛情、誕生與死亡,但也許從未讚美過單純的愛心的善良。從這裡國王或首領犀利的目光一定無數次地越過開闊地帶投向遠處依稀可見的埃森寧古道,眺望前來救援或前來進攻的軍隊。

有人叫我的名字,使我一驚。由於這個地點引起的聯想,過去和現在已完全交織在一起,因此一時沒有想起這個土丘就是前面提到的約會的地點。我一轉身,看到了我的朋友,他站在那裡一手拿着一盞帶黑罩的燈籠,肩上扛着一把鍬和一把輕便的鶴嘴鋤。他對我居然如約前來又喜又驚,我告訴他我是風雨到來之前動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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