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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短篇小說 - 285 / 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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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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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拿這窟來作處死刑之用。不把定罪的人處死,而把他們送進窟裡去;他們當然是十分高興受這樣的處置的。然而,並不是大家都是如此,有幾個人恐怖地顫慄起來不肯進去,即使洞口的弓手們恐嚇着他們說要把他們射死,他們還是不肯。有幾次那些兵士是不得不把那幫可死而不願葬身在裡面的罪犯的屍體從洞口轉彎的地方抬出來。

有一次從一個遼遠而渺茫的國度,從一個不可考的迢遙的地方,來了一個盲目的老乞丐,伴着一個年輕的孩子。那老人只說著他自己的方言,一種在這王國裡是絶對聽不懂的方言。當他和那引導着他的孩子說話的時候,雖則他的話是很簡短,卻沒有一個人能猜得出他是在說著什麼。但是這孩子卻稍稍能說一點這王國的語言。這老人有時唱着歌;而他的歌聲卻和那在秋日的薄暮,籠在醉人的香霧中從那窟裡而升起來的遼遠而神秘的歌聲,微微有點相似。這種歌好像是馬大和馬利亞的兄弟拉撒路被基督從墳墓裡救起後,在第二度生命中工作時所唱的歌。每一個人都停了下來聽這盲目的可憐的老人;而一切聽了他的歌聲的人,便都躍躍欲試地要到樹林裡去,一直到達到了那塊空地,在窟裡消失了自己為止。


  

有這樣一回事發生了:那個盲目的老乞丐和那個孩子竟移步向樹林中去,接着到了那塊空地,接着又向窟裡走去;那老人由那孩子引導着,排開密密叢叢的群眾,唱着歌順着小路走進洞裡去。那個引導着他的孩子並沒有回來;但是那盲目的老人卻回來的---幾百年中僅有的人!大家都擁擠過去看他。他盲目着回來,像他進去的時候一樣,而且他所說的話沒有人能懂得一句;而且也沒有人能從他的音調,他的手勢,或是他的舉止上推測出什麼東西來。他後來在濃密的樹林中不見了,從此便沒有人聽得他的消息了。但是他的從窟底的歸來,這惟一的歸來,卻在人們的心頭印了一個不可磨滅的印象。

在這王國裡,整個的,絶對整個的生命,是依賴着這個窟的神秘而存在的。一切的藝術,所有的科學、文學、政府,一切都是集中于它的。人們死在那兒,正像死在任何地方一樣。哦,是啊,大部分的居民都是像別國一樣地,因同樣的病,取同樣的方式而死的。

在窟口的附近,時常有一大群的迷醉了的人們聚集着,他們在那裡度時,度日,度月,度年,有的竟度盡了終生,凝看著那小路的拐角處。而當從洞底里傳出那由一個遼遠的合唱隊唱着的甜美而憂鬱的歌聲來的時候,這大眾的人便聚在一起,陶醉于這奇異的音樂,和那同樣奇異的籠着音樂的馨香。這些不幸的人大部分都不敢走到裡面去,於是他們渴望着窟底,在窟口的附近可憐地死去。這樹林附近的樹叢裡,是搭滿了茅舍和蓬帳,那便是這些迷醉了的不幸的人們的蔽身之處,而每當一個人最後決意進洞去的時候,其餘的人都恐怕地又艷羡地凝望着他。雖則是屢次失望在話別的時候,他們還老是,老是,老是對那進洞去的人說「讓我們知道里面究竟有些什麼吧。我們叫你的時候回答我們啊。」可是回答的人卻一個也沒有。

在這王國裡,有許多人,當然是大多數人,從來沒有走近窟去,或甚至走近那包圍着這窟的樹林去過,但是他們也像別人一樣地迷醉着這窟的神秘有幾個人---這種人為數也不少---竟認為這種東西是不屑談起的;但是或許他們竟是那最關心着它的人,而那些否認這樣的窟的存在的人,雖然是屈指可數,但也竟有幾個。

在這王國裡,一切的哲學,一切的科學,一切的文學,如我們前面所說的一樣,都滿佈着這個洞的秘密;而那特意想使人不曉得這個秘密的一切的哲學,一切的科學,一切的藝術,一切的文學,大部分反都充滿了這秘密。人們越是不大說起它,它越是要印到人們的想像中來。

在這王國的思想家之間,關於這個窟洞有些什麼的假設和學說都是數不盡言的。這也是當然的事情。有人提議叫工程師開闢另一條道路通進去:但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一個敢下第一鋤的工人。此外,人們記得有一位王侯曾經要把這窟口用一道牆圍起來過,但是那些開始工作的人們,不是丟開了工作走進洞去,便是不久就死了。而且每天早晨,總是發現前一天的工程已經被毀了。為了這個原故,這計劃便不得不拋棄了。

在鄰近的人民之間,這個窟的神秘是一種混着恐怖的談笑的主題。到這個王國裡來探討這秘密的一切的外國人,不是什麼也沒有探討出,便是不回去對人講他的所見了,因為他們已屈服于這奇異的魅力而失在窟裡了,或則便是他們甚至連這個樹林也沒有能力進去,便回去了。那走進了樹林,一直走到那永不下雨的空地的外國人,總是走進窟底里去的。這是沒有例外的。


  
至于那些連樹林也沒有能力進去---樹林對於他們起了一種那麼大的推拒力---而拿自己所聽到的那些從來沒有進去過的人的說話,來做報告的根據的外國人,有的則推說這完全是閙着玩的,別的一些人則聳聳肩,還有一些人則對於這事作了一個象徵的解說。

然而,這種象徵的和譬喻的解說,是最不被那些知道一點樹林中的東西的人們所信任的。這絶對不是一個象徵,卻是一個很實在的現實。

這絶對不是一個象徵,絶對不是的:也絶不是什麼譬喻。這絶對不是抽象的思想,不是披着具體而譬喻的形式的衣裳的社會學的見解。完全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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