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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短篇小說 - 271 / 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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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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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這樣比較好吧。她已經是「獨立自主」的女人,但小地方,她不願意被人看見。

「三月了,還是一直冷。」司機熟悉世故地搭訕。


  

「也許還該冷吧。」

「下去到小田原就暖多了,箱根還是冷。」

為了避人眼目,沒有到暖和的熱海而來箱根,司機也許是從這樣的談話中,與乘客做智力測驗吧。

她戴着黑手套的一隻手托腮,眼睛望着窗外。

「不困嗎?」我輕聲問。

她搖搖頭:「給我一支菸。」她注視着我的眼睛。

我知道她不吸煙。

「煙?」

「吸了不困。」

她細長的手指從我遞上的那一包煙裡取了一支。

我用打火機給她點燃,身體稍微靠近她。

「哪,下次什麼時候?我不喜歡不先講好......」

「可是,你......」我語塞,她卻說:「不不,那個是那個,這個是這個,事情未正式決定前,我不喜歡不照約定地會面。」

她謹慎的不在逗子下車,要在鎌倉下車,而說的話卻相反。我如果把持不住,便會毀了一切。

―――這時車子煞住了。

我抬起頭,看見一個黑人士兵舉手站在前面。穿著草綠色軍服的青年,旁邊停着他的汽車,車子裡有兩三個夥伴。等我們的車子停下,黑人士兵便走近駕駛座的車窗,司機連忙開窗,我心裡有一點不快,但事情簡單,他對后座的我女伴擠眉弄眼表示歉意,然後露出白牙齒對司機說:熱海,熱海,他是問到熱海的路怎麼走。

「他幾歲?看來像十八、九歲的小伙子。」

司機啟動車子笑着說,黑人士兵進入他們自己的車子前座,他向我們揮手致意。

「......真是黑。」他們的車還沒走,我近看他的臉,自言自語地這樣說,於是司機說道:「兩三年前,我從名古屋載了這樣一位乘客到東京,不過那位黑人是軍官,當時有點感到恐怖。」司機提高聲音。

「從名古屋到東京?」

「是的。」

「你在名古屋營業?」

「是的,在名古屋的一家汽車公司,名古屋的列車,晚間沒有上行的快車,那傢伙很着急,他大概是打算乘‘遊覽車’之類的交通工具去東京,沒有趕上,便到我們公司的營業所,亮出鈔票,說他要去東京,大個子,穿軍官服裝,錢多多,公司即派我載他去,有點恐怖哦,在前座跟我並坐著,一直到東京一句話也沒有說,總之,語言不通。」

「開了多少個鐘頭?」

「整整十個鐘頭。其間,我說這裡叫蒲郡是好地方,這裡是靜岡,日本茶的主要產地,我夾雜着外來語向他說明,不知他聽懂了或沒聽懂,完全沒有答理我。我就像肚子旁隨時會挨到手槍的那種心情,握緊方向盤一直開到東京,是半夜一點鐘的時候。」

「付了錢吧?」

「還賞了五百元的小費。」

「大概有很重要的急事吧,這一筆車費很可觀呵!」

「他要去的地區在五反田,我在那裡繞來繞去,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是專屬於一個外國人的娼妓的家,我深深地覺得這個女人真幸福,從名古屋叫車,一言不發,一心不亂直驅而來,他大概是約好了那天要到她那裡,或者事先說了那天會旅行回來,那麼,即使他皮膚黑,閉着眼睛不看去好好伺候他吧。而我安心了。」

「真了不得。」司機的話吸引了我。

我想像載着黑巨漢,暗夜疾駛如一頭怪獸的汽車。

車內有暖氣,暖洋洋地散髮着她身上的香水味,這使我聯想到黑人特有的體臭。我想跟她說話,她閉着眼睛,頭靠着車座背。

C

車子駛經大海濱,西風越來越大。

烈風中,聳立着覆雪明媚的富士山。我們的車背山沿著海濱公路行駛。

S字形延伸的道路中,有些地方風突然停了,下一個轉彎風與海濱的沙一起襲向車來。

「在鎌倉車站前下車嗎?」我問她。

「從鎌倉有一條穿到杉田的路,在那裡下車比較近。」

「逗子也吹着這樣的風吧。」我望着洶湧的海這樣說。

「傍晚我也許打電話到你公司。」

「不打也罷了。」

「好嘛,不過到了傍晚一定會打電話,我最討厭這樣有風的傍晚......」

「到了傍晚,也許風就止了。」

「風止後,寂寞哦。」她眼睛注視着我試我的反應。

「這可不行。」這時司機自言自語地說:「瞧,那沙。」司機減低速度,以下顎指示。

道路轉彎處,堆積着從海濱刮來的沙堆。


  

汽車慢慢駛過沙堆旁,沿松林轉彎時,光景鮮明地映入我的視線內。

路面散亂着無數的橘子,不是一眼我就看出來,對那映入眼帘的色彩我困惑了一瞬才說:「......糟了。」

車輪陷入松林的窪地,一輛三輪汽車完全翻覆了,道路埋入沙裡,油光的橘子散亂一地。

兩個男人忙手忙腳地撿拾起橘子放入木箱裡。

顯然載着橘子的三輪汽車,在沙上失控翻覆了。

左邊松林延續,右邊是波浪洶湧的海,而道路上浴着陽光的一顆一顆橘子耀眼。

司機下車走向那兩個拾橘子者。

「我也去幫忙撿拾,不撿起,車子無法通過。」我說著弓腰起身。

「很好的橘子,拿兩三個來吧。」

「別說傻話了。」

「外面有風,你不冷嗎?」

「不冷。」

讓她一個人留在車上,我正要下車,她接著說:「那個黑人軍官的故事很有趣。」

「你不是睡着了嗎?」

「我做了跟那個軍官一起開車的夢,大概只睡了一兩分鐘。」

「大概是你羡慕他吧。」

「也許是吧。」她伸長腿換腳蹺起,我微笑。

她的鞋尖觸到我的腳,第一次是無意的,第二次她有意地碰觸我的腳。

下車走到外面,冷風使我縮着身子。

春天的橘子皮稍厚,摸着感覺柔軟。

「把木箱子也拿到這邊來吧。」

我一隻手抱滿了撿起的橘子,對司機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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