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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短篇小說 - 245 / 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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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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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巴溫笑了笑,並告訴他說晚上會再來。他往外走向門廊,感覺得出操作員在他身後一副吃驚懷疑的樣子;趁着好天氣以及暫時自由之便,他就四處逛了逛這個島。

他登上燈塔的白色塔台,從那兒往後看,他第一次注意到海水在太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那種美。然後,他來到燈塔旁邊,一個門窗被木板蓋着的木造小禮拜堂,以及稍遠處的一個舊墓園。呼吸着新鮮的空氣,他開始走在下陷的古墳和陰暗的墓碑之間。在其中一個墓碑上,他只能辨識出這段碑銘:


  

躺在這塊墓石底下的是瓦西利•伊凡若夫•普魯得尼古夫的骨骸

上帝的忠仆

海軍中尉

及這座燈塔的管理員

來自貝拉亞•斯莫列斯克省

享年五十六歲

死於一八五八年九月六日于拜訪所羅溫特斯基•莫那斯特瑞之後

願主安息他的靈魂

「那麼......」札巴溫悲傷的沉思着,「是一百年前了......一百年。」他試着讀出其他墓石上的碑文,可是那些更久遠,完全被青苔蓋住,根本認不出來。後來他坐在一個墓上,面對著他長久滯留其上的大海,沉溺于秋色和這個荒廢墓園的憂鬱美景之中,想像着那些或許一百多年前曾經生活在這裡的人。深陷在深沉愉快的思想中,他慢慢地走回他的房間,以便能睡一覺。

然而,他卻沒睡好,於是很快醒來,坐在窗邊。在他睡着的時候,霧氣升起,籠罩着小島。霧很濃,模糊了周圍的一切―――無線電鐵塔、燈塔、長而黑暗的丘陵綫、工廠,和工廠煙囪。窗戶底下有些羊擠成一團,靜靜地站立着。似乎島上的生活已然停止;霧氣吸收了所有的聲音,除了吹向北邊的哀怨悲慘的霧號聲。

札巴溫的墓園之行,喚醒他內心深處對這個島的奇妙情感,當這兒的一切可能更加令人鬱悶時,他無法不想到那位一百年前生於此、死於此的燈塔管理員。霧氣、偏遠的霧號聲和不動的羊群都使他感到沮喪,他開始渴望與人交談,渴望同伴和音樂。他很快的準備好,出發到氣象站去,他焦躁的四處張望,在霧氣和早秋的灰塵中困難地尋路。

氣象站站長是個二十六歲的年輕女人,她有個不尋常的名字,叫歐葛絲塔。她個子小,有着苗條的雙腿,精巧修剪的頭髮,再加上頸部柔軟誘人的線條,黝黑的橢圓形臉蛋和覆蓋着濃密睫毛的大眼睛,使得她整個臉蛋看起來非常生動活潑。整個島上的人只管她叫葛絲亞。當她微笑時,臉頰上佈滿了溫熙的光輝,立即蕩漾到她的小耳朵邊。一看到她,札巴溫即感到莫名的感動和興奮,好想擁抱她,撫摸她柔軟的秀髮,感覺她呼吸在他頸上微弱而溫暖的氣息......。

把電報內容交給了無線電操作員後,他用他烏黑、晶亮的眼睛凝視着葛絲亞,並問她能不能讓他坐一會兒,聽聽收音機。葛絲亞隨即欣然地,或者在札巴溫看來似乎是熱切地,領着他到她的小房間裡,打開檯燈,開始沏茶。

她越來越慌張,取出茶杯,用她那修長的小手放到桌上,把茶匙弄得嘎嘎響,將糖倒入糖罐中,這時札巴溫扯了幾下他的窄長褲,交叉着腿坐著,一如他平日的習慣。他扭開閃着暗紅色光彩的收音機,轉到某個鄰近的挪威電台,點上一支菸,嘴上露出愉快的表情。

他突然以不尋常的慇勤開始細看這個迷人的女人和她的小房間:朝南的窗戶,書架上大約有十二本左右的書,地板上的毯子,還有窄窄的、弄得很整潔,看起來硬硬的一張床......他想起了工廠裡的女人貪婪渴望的表情,為了防止自己發笑,他開始想這個島、墓園以及外面的黑暗和霧氣。但是很奇怪的,現在想到這些已不再令他感到困擾沮喪;相反地,他傾聽著清晰的音樂和鄰室傳來火爐燃燒的劈啪聲,並以逐漸增長的愉悅感悄悄地觀察着這個女人的一舉一動。

「真令人驚訝啊!我一點也沒想到我會有這樣美妙的夜晚!」他愉快地說著:「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一個人到處旅行,到哪裡都一樣―――茶、不新鮮的灰麵包,還有寂寞―――就算你太太陪着你也是一樣!但是像今天這種幸運是難得有的......」


  
「喔!」葛絲亞低下眼睛說:「你結婚了?結婚很久了嗎?」

「是的,」札巴溫有點兒無精打采地回答:「我們有兩個小孩......真可怕!我還不能習慣我已經結了婚,已經三十五歲的事實―――時間過得真快。當你單獨旅行,或是發現你自己傍晚時刻坐在候車室裡或其他地方的時候,你會不斷想到自己長久以來就夢想著愛,或是某種不平凡的快樂;但是什麼也沒發生,你照舊匆促地做你的工作,與家人分開......不過我太太是個好人。總還是有其他處境比我更糟糕的人。」

突然,札巴溫發現葛絲亞正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看著他,他恢復冷靜,面紅耳赤。

「原諒我......」他喃喃說道,突然感到一陣對自己的不滿,「我在想什麼啊?這些對你來說是很無聊的事,而我是沖昏了頭了。我已經沉默了整個星期,而這是一個如此美妙的夜晚......」

「請不要說抱歉!」葛絲亞急忙回答他並憂鬱地笑了一笑,「至少,你不是在抱怨......」

「你是說......?」

「出差的丈夫通常不愛自己的太太,」這次葛絲亞嘲弄地說著,替札巴溫倒了一杯茶。「來,喝茶。」

札巴溫笑着,拿起他的茶杯。從談話中他很快知道她已在這兒工作很久了,已有較高的薪水,但她頗厭倦,想去阿克安琪或是列寧格勒。他們談了一會關於乏味厭倦的事,談到彼此都知道的事物,等話題轉到愛情與幸福時,他們兩人都變得更快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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