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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短篇小說 - 180 / 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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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短篇小說

第180頁 / 共346頁。

由於他在這一帶住得比任何人都要久,艾德蒙有時候覺得自己像個主人,不過他已學會了不受這種衝動的影響。他母親往常總是在新鄰居遷入的一個月內去拜訪他們。如果她喜歡他們的話,接着這次拜訪之後的,將是到費雪家喝茶或鷄尾酒會的邀請。然後,她會設法將主題帶到園藝俱樂部的問題上去。

不過,在她住在這邊的最後一年裡,她已經不再這麼做了。她有兩次的邀請都沒得到回音。而且有一對好得不得了的年輕夫婦,接受了邀請,卻毫不在意地忘了來。艾德蒙在路上或火車月台上,遇到鄰居時,對他們都很友善,但是;除非是喬治•馬丁,因為他較討人喜歡,顯然地他也很寂寞,而且樂於被邀到那所大房子去。


  

「我被釘死在這張躺椅上,」喬治•馬丁說:"我的袖子被縫在上面,還有我的褲子。我想動卻動彈不得。伊底帕斯在我頭頂的牆上,回答那個撈什子獅身人面獸的問題,那邊是些小草,我不喜歡玻璃罩那面放下來了的書櫥,還有那個稻草人不見了。我不知道他們怎麼處理它的,我也不想問。今天我可能同樣被塞滿了稻草。我昨晚做的這個夢就是這樣的。

"我打破了兩個盤子,然後猶豫、緊張而疲倦地醒過來。我不明白這個夢是什麼意思。我有三個盤子,卻掉了兩個,影像是那麼的清晰。那個夢很短,但是很逼真。我起初以為第二個盤子---為什麼是三個盤子呢?---沒事,但是當我瞧著它的時候,裂痕便出現了。我把它揀起來的時候,它便碎了,而且在我手中碎裂的。

"盤子上繪着花草及鏤空的雕刻,而我當時好像在趕時間,匆忙之間就砸了那些盤子。我很沮喪,因為我几乎從不打破什麼東西的。昨晚在擦乾玻璃杯的時候,我就想,我怎麼從沒打破這些杯子過。它們是瑞典貨,而且很昂貴。

"我夢見的那些盤子是我母親的。不完全是這樣,我‘夢見’它們是我母親的盤子才對。我小的時候打破過她兩樣東西。兩次都是她警告過我要小心的東西。我坐在茶車裡玩家家酒,然後忘了是在茶車裡,而突然抬起頭來,結果腦袋直穿過那些玻璃盤子。另一次是一隻她非常珍惜的有玻璃罩的防風燈---我爬上椅子去拿它,不小心掉在地上碎了。

"在她死後,我這麼想過---我不記得曾經想過這檔子事,不過我應該想過,我曾做了我不該做的事,然後她死了......。謝謝你,我有火柴......,我的手抬得起來。我翻身,什麼都沒想。我弄不明白那個夢。我的繼母在那兒,在水槽裡洗碟子,然後她變成了海倫娜?費雪,然後我醒來想著,喔,這就是了。

「她們兩個都是我的繼母!我繼母從來沒打破我母親的東西,所以她一定是對她有好感的。她們打少女時代就彼此認識了,而我從來沒有打破過我繼母的東西。我只打破一些屬於我母親的東西......我告訴你那天我見到她嗎?」

「你看到某人,讓你想起你母親嗎?」

「不是的,我見到海倫娜·費雪。在第五街上。我過了街到另一邊去。即使我仍然對她有好感,但由於她對桃樂絲不太好,而且這事這麼複雜,我實在跟她沒有什麼好說的。她穿著鄉居的衣服實在很顯眼。」經過一段沉默之後,他又點了一根香煙,然後說:「我現在似乎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沉默獲得無法忍受,然後他說:「我想不出有什麼要談的。」

「談談你好了---關於你做的這個夢,」那個聲音親切而有耐心,就如往昔他父親的聲音一般(每小時廿美元換來的)。

那個稻草人還留在費雪家的菜園裡,整個夏季,一臂軟垂着而另一臂直挺挺地伸着。玉米和蕃茄的藤蔓繞着它生長,把它半遮掩了起來。而到了秋天的時候,圍繞着它的,除了泥土之外再也沒有什麼別的東西了。藍色的工作服在日曬雨淋中褪色得更厲害了。稻草人的身材變了形,稻草的胸部落下來,成了中年人發福的腰部。

與艾德蒙的相似處消失了。

十月的一個禮拜五下午,氣象預測會有暴風雪,艾德蒙•費雪進菜園把外面的野餐桌、椅子拿進去,撿起散落的花盆、泥刀,以及在整個夏季的園藝中不見蹤跡的一組螺絲起子。房子的南面還有三到四塊的防風木板窗要安上,當桃樂絲趴在鳶尾花花床上叫他的時候,他正要把窗子拿出來掛上。

「那個稻草人怎麼辦?」

「你要留着嗎?」他問道。

「我倒不怎麼在乎。」


  
「我們還是留下它吧,」他說,又一次被稻草人活生生的樣子震懾住。它几乎毫無重量。

「大夫說你做這類的事情不要緊嗎?」

「我沒問過他。」桃樂絲說。

「你不該問問他嗎?」

「不,」她說著對他笑了笑。她已經懷孕快三個月了。月亮般的圓臉、平靜的快樂,而且行動遲緩(她一向都是快動作的),她繼續做着她平時做的工作,但是像個在夢境中的人,一個夢遊者。鐘已經被換成了日曆。就像法國的園藝家一樣,她正細心地使某樣東西成長。

艾德蒙拿着稻草人穿過草地,到屋子角落去,她的目光跟着他。她思量着,為什麼他永遠無法忍受放棄某件東西,即使那樣東西已經對他沒有用了,而且他早已對它失去興趣了?

似乎是他一生中有某個時候,曾經失落了些什麼,而那東西對他而言是無價的,以至于每當他想起來就要隱隱作痛。而且由於他不得不放棄的那件東西,對他意義深重,所以他永遠無法忍受丟棄任何無價值的東西。究竟那是什麼東西呢?她毫無概念。不過她對這件事已經有了一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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