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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被這種抗議所鼓舞的村子,決定犧牲一切來徹底支持他們這位牧師,認為這種英勇的抗議是民族光榮的護衛。在農民的心裡,他們覺得自己這樣對於祖國的貢獻更勝過貝爾福爾和史特拉斯堡兩個地方。顯示了一種價值相同的榜樣,也覺得自己村莊的名字因此變成了不朽的,除此之外,他們對於戰勝者普魯士人的苛求是什麼都不能拒絶的。
司令官和他的軍官們為了這種無害的勇氣笑過了許多次,不過因為當地的農民在他們的眼裡還算表現得良好和順從,於是他們也都欣然寬恕那種無聲的愛國主義。
只有威廉•艾力克侯爵非常想用強迫手段命令教堂敲鐘,他因為他的上級對於教士所施的政治意味的寬宥而生氣了,每天他都懇求司令官讓他去叮叮搞一次,並且他懇求的時候每每裝出如貓般的媚態,女性的阿諛,一種被慾望所沉醉的情婦式的誘惑,但是司令官還是沒有讓步,於是菲菲姑娘為了安慰自己,就只有在伊維爾邸宅裡玩放「地雷」了。
現在,他們五個人待在那兒呼吸着潮濕的空氣,好幾分鐘動也不動,弗列茲少尉終於發出一種不響亮的笑聲,一面用德國口音的法語說道:「那些姑娘們到這兒來散步,一定遇不到好天氣的。」
接着他們各自離開,每個人都去辦公,上尉則花費心思去準備晚上的宴會。
到了他們在傍晚重新集合的時候,他們如同大檢閲日子一樣,都打扮得很整齊,而且容光煥發,頭髮都擦了油又灑上了香水,見了面彼此互相望着微笑。司令官的頭髮彷彿沒有早上那麼花白,上尉也刮過了臉,只在鼻子下留着一小撮火焰般和髭鬚。
雖然雨並沒有停,他們卻沒有關上窗口,而且他們當中總有一個不時走到窗前去張望。到了六點十分左右,男爵報告遠遠地有一陣隆隆的聲音。全體都擠了過來,不久那輛大馬車出現了,四匹馬始終在路上飛馳,連背上全都是爛泥,渾身汗氣蒸騰而且喘着氣。
五個婦人在台階前下了車,這五個人是經過上尉的一個夥伴精挑細選的美貌姑娘,「義務」下午帶了上尉一張名片就是去找他的。
她們當初應允得很乾脆,因為她們都確知自己會好好地賺一筆,此外根據自己三個月以來的親身體驗,她們都是深知普魯士人的,所以把男人看做物件一樣。「這是職業所需要的。」她們在路上對自己這樣說,無疑的是為了答覆一種殘餘的良心上的責問。
大家立刻走進了飯廳,飯廳裡燈火通明,這樣更暴露出可憐的毀損情形,反而顯得它更加的愁慘;並且桌上滿是各種肉食、華美的杯盤碗碟,以及牆洞裡搜出來的那些被邸宅主人藏好的銀器,因此又使得飯廳像一家黑店,彷彿是匪徒在搶劫了一場以後,一同到店裡聚餐。上尉笑容滿面,他獨占着那些女人,把她們當作一種熟悉的事物看待,品評她們、吻她們、嗅她們、估量她們的身價,當那三個年輕人正想各自留下一個時,上尉用權威態度極力反對,主張按照官階來作公平的分配,才算是尊重階級制度。
於是為了避免任何爭執、辯論,和由於偏私而引起的懷疑,他把她們五個人按照身材高矮排成一行,接着就用喊口令的音調向那個最高的姑娘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提高着聲音回答:「波蜜娜。」
於是上尉喊道:「第一名波蜜娜,決定給司令官。」
接着他擁抱了第二名白朗汀,明白地表示了自己的主人身份,然後把肥胖的阿曼丹分給中尉艾特,絲紅思佛分給少尉弗列茲,剩下來的就是那個最矮小的羅絲爾了。她是一個很年輕的棕色頭髮的猶太女子,眼珠黑得像一滴墨水,彎彎的鼻樑肯定了那條號稱「把鷹鈎鼻子分配給猶太民族」的規律,上尉把她分配給軍官中的那個最年輕,身體不算結實的威廉•艾力克侯爵。
她們全都是漂亮而且肥胖的,沒有什麼顯著不同的臉,由於公營妓院的共同生活,以及不見天日的皮肉生涯,她們的姿態和皮膚几乎都變成相同的了。
三個年輕人都藉口要用刷子和肥皂給她們清潔一下,說立刻要帶走他們那幾個女人。但是上尉聰明地反對這個辦法,肯定為了吃晚飯她們都是清潔的,肯定那些將要上樓的人將會在下樓的時候有所更換,也可能擾亂其他的分配者。他的經驗戰勝了,於是飯廳裡只有在等候之中的很多次的接吻而已。
羅絲爾忽然透不過氣來了,咳得連眼淚都擠了出來,鼻孔裡噴出一點煙。原來侯爵藉口和她接吻,向她嘴裡吹進一口香煙。可是她並沒有生氣,也不說一個不字,只是用一種從烏黑的眼珠裡露出來的怒氣,直直地望着他。
大家坐到了飯桌邊。司令官本人彷彿也很高興;他右手拉著波蜜娜,左手拉著白朗汀,在鋪開餐巾的時候,他高聲說:「您剛纔的想法真是妙極了,上尉。」
艾特中尉和弗列茲少尉兩個都彬彬有禮,彷彿陪着上流社會的女賓,他們這樣使得同坐的女人都有點不大自在;但是凱爾韋因史坦因男爵卻完全得意忘形,笑逐顏開,說了許多村俗的下流話,彷彿他那圈紅頭髮使他像是着了火似的。他用萊茵土音的法語來大獻慇勤,他那些從門牙的缺口噴出來的小酒店式的讚揚,夾着一陣唾沫星,濺到了姑娘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