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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這支部隊是近幾年政府募集的,同憲兵部隊共同維持治安。
⑦巡邏隊的制服是褐色上衣黃領子。
⑧這種皮腰帶可作彈葯袋和公事袋使用。
菲菲姑娘【法國】 莫泊桑
莫泊桑(
1850~
1893)法國作家。一生寫下近
300篇短篇小說和六部長篇小說,被譽為法國短篇小說之王。
普魯士軍的少校司令官,華勒斯培伯爵看完了他收到的公文之後,歪着身體靠在一把安樂椅裡用壁衣做的半圓形靠墊上,兩隻套在長統馬靴裡的腳翹在壁爐台上。爐子是用漂亮的大理石砌成的,自從他們佔領伊維爾邸宅三個月以來,他馬靴上的馬刺每天總把它颳去一點點,現在已鉋成了兩個深窟窿了。
一杯咖啡熱氣騰騰地擱在一張獨腳圓桌上,桌面原來鑲着精巧的圓案,現在卻到處都是甜燒酒留下的斑漬和雪茄煙燒出的焦痕,再加上這個佔領軍官長拿着小刀在上面又劃了許多數字和花紋,因為他偶爾會拿起小刀來削鉛筆,然而動作一停下來,他就憑着他那種無精打采的幻想意識拿刀在桌面上亂劃一陣。
這一天,他看完了公文,又瀏覽一遍那些剛纔由他營裡的通信中士送來的德文報紙,他站起身來,拿了三四塊濕木頭扔到壁爐裡―――這都是他們為了烤火漸漸從邸宅的花園裡伐下來的。之後,他走到了窗邊。
大雨像波浪奔騰似地下着,那是一種諾曼底地方的大雨,我們竟可以說那是由一隻怒不可遏的手潑下來的,它斜射着,密得像是一張帷幕,形成一種顯出無數斜紋的雨牆,它鞭撻着,迸射着,淹沒了一切,盧昂市附近向來被人稱做法國的尿盆,現在這種雨真的是證實了這個說法。
那軍官長久地望着窗外那片被雨水淹沒的草地,和遠處那條漫過堤面的昂代勒河;而後他甩着手指彷彿打鼓似地,在窗子的玻璃上面輕輕地敲出一段萊茵河華爾茲舞曲,這時候,一道響聲使他回過頭來:那是他的副司令官凱爾韋因史坦因男爵,官階是上尉。
少校是個寬肩膀的大個子,一嘴扇形般的長髯鋪在胸前;他那種大人物的莊嚴風采不禁使人聯想起一隻戎裝的,可以把展開的長尾去掃弄頰部的孔雀。他眼睛湛藍,藍得冷靜而且柔和,臉頰上有一道刀痕,那是他在普奧戰役中留下來的紀念;旁人說他是一個正直的人也是一個勇將。
上尉是一個滿面紅光的矮胖子,肚子綳得很緊,火紅色的汗毛几乎平坦地掩蓋住他臉上的皮膚,某些時候在光線下,那些汗毛不禁讓人以為他的臉上擦過了磷質。他在某一次歡樂之夜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兩顆門牙,使得他說起話來不大清楚,旁人始終聽不出來;他是禿頭,儼然像個剃光了腦門上頭發的宗教法師,只是禿腦門的四周多多少少,圍着一些金黃雪亮捲起來的短髮。
司令官和他握了手,又一口氣喝完了那杯咖啡,那已經是第六杯咖啡了,一面聽取他的部下報告各種在勤務上驟然發生的事故;隨後他們倆都走近窗口,一面高聲說景象真令人不快活。少校原是個安靜的人,有妻小留在家裡,對於什麼都好說話;但是男爵上尉就不然了,他是個縱樂主義者,愛追女人,尋花問柳無一不來。三個月以來,他一直被關在這個孤立的據點裡,強迫守着清規,早已一肚子的悶氣了。
又有人在叩門了,司令官叫了一聲「請進」,於是一個屬於他們部下的機動傀儡般的小兵在門口現身了,只要看見他在這時候出現,就表示說午飯已經準備妥當。
飯廳裡,早有三個軍階較低的軍官在那裡了,一個是艾特•格洛斯林中尉,另外兩個都是少尉,弗列茲•史因諾勃和威廉•艾力克侯爵;那侯爵是個淺黃頭髮的矮個子,對一般人總是一副自負而且粗魯的模樣,對於戰敗者更是殘忍而且暴烈,簡直像是一種火器。
自從侵入法國以後,他那些朋友都只用法國話叫他做菲菲姑娘。這個綽號的來由,是因為他風流倜儻,腰身細巧得彷彿是縛了一副女人用的腰甲,還有他的臉色蒼白,只獻出一點點初生的髭鬚影子,以及他用來待人接物的習慣―――那種習慣就是為了表示自己蔑視一切的崇高態度,隨時他都會用一種輕如吹口哨般的聲音,說出一句法國話:「菲菲」
①。
伊維爾邸宅的飯廳本是一間氣勢堂皇的長形屋子,然而現在,它那些用古代玻璃磚做成的鏡子都被子彈打出了許多星狀的裂痕,而且它那些高大的佛蘭特爾制的壁衣都被軍刀割成一條條的破布掛在各處,那正是菲菲姑娘在無聊時惡作劇的成果。
邸宅裡的牆上掛着三幅人像:一個是身着盔甲的戰士,一個是紅袍主教,另一個則是高級法院院長,他們嘴裡都吸着一枝長桿子瓷煙斗,此外在一個年代過于久遠而褪色的泥金框子裡,有一個胸部緊束的貴夫人,卻傲氣凌人地翹着兩大撇用木炭畫出來的髭鬚。
那些軍官們几乎是在那間受到蹂躪的屋子裡靜悄悄地吃着午飯,外面的狂雨使得屋子晦暗慘淡,室內那種打了敗仗的儀容更使屋子倍增慘,那種用桃花木做成的古老地板簡直變得和小酒店的泥地同樣的污糟。
吃過飯後,他們在吸煙的時間又喝了起來,每天在這個時間裡,他們必然重複地議論他們的敵人。好些瓶白蘭地和甜燒酒在大家的手裡傳遞不停,大家都是把身體斜躺在椅子上,拿着杯子慢慢地喝,同時他們的嘴裡,仍舊銜着一枝德國煙斗,煙斗的桿子長而曲,前端裝着一個蛋形的瓷質煙槽,而且通常都畫得花花綠綠如同為了引綉非洲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