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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短篇小說 - 34 / 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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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經典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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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好對付!」法國人微笑着大聲說。他儘力擺弄她的耳朵,撫摸她的腹部,用指甲使勁搔她的腦袋。他發覺這樣做很成功,便用匕首的刀尖輕戳她的腦殼,窺伺殺死她的時機,但是堅硬的頭骨使他擔心不成功,手腳發抖。

沙漠女王伸起頭、伸長脖子,以平靜的姿態表達她的陶醉,這樣來嘉許她的奴隷的才幹。法國人忽然想到,若要一刀殺死這位殘暴的女王,就必須把匕首攮進她的咽喉。他舉起了匕首,這時,豹子一定是心滿意足,優雅地躺在他的腳邊,不時望着他,即令目光具有天生的凶殘,但也隱約地流露出善意。可憐的普羅旺斯人靠在一棵椰棗樹上,吃着郴棗,可是他一會兒向沙漠投去探索的目光,尋找救命的人,一會兒又看著他可怕的女伴,窺視她靠不住的仁慈。每當他扔出一粒棗核,豹子就望一望棗核落下的地方,這時她的目光流露出不信任的猜疑。她像生意人那樣謹慎地打量法國人,但觀察結果對法國人有利,因為他用完可憐巴巴的早餐以後,她舔起他的鞋子,她用粗糙有力的舌頭,奇蹟般地把嵌在鞋縫裡的塵土都舔乾淨了。


  

「她餓了可怎麼辦?......」普羅旺斯人思量。雖然這個念頭令他顫慄,士兵還是好奇地目測起豹子的大小。她有三尺高,四尺長,還不算尾巴,不用說,屬於同類當中最美的一隻。她的尾巴是強有力的武器,粗木棍般渾圓,豎起約近三尺。腦袋跟牝獅的頭一般大,不同的是帶著一種罕見的細膩表情,那模樣主要顯出老虎的冷酷與凶殘,然而也依稀有點像奸詐女人的面容。這個荒漠女王的臉這時流露出一種酷似狂熱的尼祿⑤的快樂神情,她已經喝足了血,現在想玩耍了。士兵試着來回走動,豹子任他這樣做,只用眼睛跟蹤着他,樣子不像一隻忠實的狗,倒像一隻偌大的安哥拉貓,對一切、甚至對主人的一舉一動都十分警覺。他回過頭來,在泉水那邊看到他的馬的殘骸,豹子把馬的屍體一直拖到那裡。大約吃掉三分之二。見此情景,法國人放下心來。難怪豹子不在洞裡,而且他睡着時對他這樣彬彬有禮。既然開始交了好運,他就變得大膽,要試探將來的運氣。他產生了狂熱的希望,只要他不忽略任何馴服她、贏得她歡心的方法,就可以一整天跟她和睦相處。他回到她身邊,看到她几乎難以覺察地搖了搖尾巴,真有無法形容的高興。於是他放心地坐在她旁邊,他倆玩耍起來,他捧住她的爪子和嘴,擰她的耳朵,把她推翻在地,用力搔她光滑如緞的暖烘烘的肋部。她聽之任之,當士兵想撫平她爪上的毛時,她小心地縮回像大馬士革鋼軍刀一般彎曲的利爪。法國人一隻手握住匕首,還想著扎進這只輕信的花豹的肚子,但他擔心她最後掙扎時他也隨即送命。再說,他聽到內心有一種疚愧的呼聲,要他尊重一個沒有傷害過他的生物。他覺得在無邊的沙漠中找到了一個女友。他不由得想起他的第一個情婦,他給她起了個綽號叫「嬌娘」,這是反話,因為她嫉妒成性,凶狠殘忍,在他們相愛的日子裡,她總是揚言要和他動刀子,他真是提心吊膽。這段青年時代的回憶,啟發他要用這個綽號來稱這只年輕的花豹。眼下他已不那麼害怕,十分欣賞她的敏捷、優雅和柔美。

將近天黑時,他已習慣危險的處境,而且几乎喜歡上身處險境的恐慌。每當他用假聲叫「嬌娘」時,他的女伴終於習慣了抬起眼睛望着他。落日西沉時,嬌娘好幾次發出深沉而憂鬱的吼聲。

「她很有教養!......」愉快的士兵想道,「她在念晚禱!......」

只因為他注意到他的夥伴保持平和的姿態,這個默默的玩笑才掠過他的腦際。「得了,我的金髮小嬌娘,我讓你先睡。」他對她說,指望着等她一睡熟,便撒開雙腿,儘快逃走,另找一個地方過夜。士兵急煎煎地等待逃跑的時刻到來,時候一到,他便大步流星地朝尼羅河的方向奔去;但是,他在沙漠裡剛走了四分之一法裡,就聽到豹子在他身後騰跳而來,還不時發出像拉鋸聲的吼叫,這吼聲比她沉濁的跳躍聲更令人心驚膽顫。

「得!」他心想,「她黏上我了!這只年輕的豹子也許還從來沒有遇見過人,得到她的第一次愛情是令人高興的!」這當兒,法國人跌入旅行者談虎色變的流沙之中,一旦陷入這種流沙,便休想掙扎得出。他感到被流沙攫住了,就發出一聲求救的呼喊,豹子用牙齒咬住他的衣領,她用力向後一躍,像用魔法似地將他拔出深淵。

「啊!嬌娘,」士兵叫道,熱烈地撫摸她,「現在我們成了生死與共的朋友。不是戲弄人吧?」他從原路返回。


  

從此以後,沙漠裡好像有了居民。裡面藏着一隻野獸,法國人可以同她說話,她的獸性因他而變得溫和了,而他不能解釋這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友誼的原因。不管他多麼強烈地想保持戒備,不願躺下,但他還是睡着了。他醒來時,不見了嬌娘,他登上山岡,看見她從遠處騰躍着而來,這類野獸的習慣是跳躍,它們的脊椎骨極為柔軟,不能奔跑。嬌娘到達時嘴上沾着血,得到她的同伴必不可少的愛撫,她甚至發出幾下深沉的呼嚕聲,表明她感到多麼幸福。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睛向普羅旺斯人望着,比昨天更添幾分甜蜜;他像對一頭家畜那樣同她說話。

「啊!啊!小姐,因為您是一個有教養的姑娘,是不是?您看到這個吧?我們喜歡讓人愛撫。您不難為情嗎?您吃了個馬格里布人吧?―――-嗨!他們同您一樣也是動物啊!......但至少不要大嚼法國人......否則我就不愛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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