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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願意在星期五嗎?」
「那好。幾點?」
「照舊,三點。」
「星期五見。再見了,我熱愛您。」
在等待這次幽會的兩天裡,他發覺感到從未曾有的空虛印象。他缺少一個女人,除了她,任何東西都不復存在。而且由於這個女人並不遠,是可以找到的,只是由於單純的習俗阻礙他隨時去找她,甚至和她一起生活,他得在孤寂中,在有時過得太慢的時間流逝中煎熬,在一種輕而易舉卻絶對無法辦到的期待中煎熬。
星期五他比約定早了三小時到達幽會地點;可是他願意在她會要來的地方等待,這使他神經安適了一點,在她不會去的地方等待已經使他精神上受夠苦了。
離盼望的三點鐘還很早,他就獃在門附近了,等到聽到報三點鐘的時候.他開始不耐煩得身體都發顫。報一刻了,他謹慎地將腦袋伸到門框和門扇之間,觀望這條小巷子。路上兩頭之間沒有一個人。分分秒秒對他都變得慢慢受不了。他不斷地掏出懷錶來,而當指針到了半點的時候,他心裡的印象覺得已經在這兒站了不知多久了。他忽然發現在人行道上有一陣輕微的聲音,和戴手套的手輕輕拍在木頭上的聲音,使他忘卻了煩惱而滿心感激。
她略略有點兒喘,問道:
「我太晚了吧?」
「不,不算太晚。」
「您想想吧,我几乎來不了。我家裡滿是客,而我又想不出怎麼能把他們全送出大門。告訴我,在這兒您用的是您的名字?」
「不是,為什麼問這個?」
「為了萬一我有無法解決的障礙時,好送個專遞給您。」
「我叫尼科爾先生。」
「很好,我不會忘了。天哪!這園子真漂亮。」
看到他的僱主毫不反對付出高價,這個花匠就維護更新,不斷增加新花,把有幾座香噴噴花壇的草坪弄得五彩繽紛。
面對著一大叢天芥菜的花壇,她在一張凳子前面停下來:
「我們在這兒坐一會兒,」她說,「我來給您說一個很滑稽的故事。」
於是她給他說了最近的一場閙劇,對此她現在還很激動。人家說馬西瓦太太是藝術家所娶的一個舊日情婦,妒嫉得要命,在一次晚會上她闖進了德·伯拉加奈夫人家裡,正當作曲家伴奏那位侯爵夫人唱歌的時候,她演了一場驚心動魄的閙劇。為此,那個意大利女人氣極了,客人們則又驚奇又好笑。
氣壞了的馬西瓦想設法把她帶開,拽走那個打他耳光,揪他頭髮和鬍子,又咬又撕他衣服的妻子。
她箍住了他,使他動彈不得,這時候拉馬特和兩個僕人聞聲趕來,使勁把他從這個潑婦的手爪裡、牙齒里拉出來。直到這對夫婦走了,才算平靜下來。從這時候起,這位音樂家就總見不到了,而這場閙劇的目睹者到處說這件事,添油加醋,使它變得十分精彩有趣。
德·比爾娜夫人對這件事十分興奮,精神貫注得沒有任何事能使她分心。馬西瓦和拉馬特的名字在她嘴上翻來覆去沒有完,刺激得瑪里奧惱火。
「您是剛纔聽到這件事的嗎?」他說。
「就是,還不到一個鐘頭。」
他心裡苦澀地想:「這就是她晚來的原因。」
後來他問道:
「我們進去嗎?」
她心不在焉,順從地低聲回答說:
「好吧。」
她來去匆匆,過了一個小時走了。當她離開了以後,他一個人回到那幢冷清清的小房子裡,坐到他臥室裡一張矮椅子上。在他整個兒身心裡留下的印象是她不再屬於他了,就和她根本沒有來過一樣,留下的是一個黑洞。他向着洞底張望,那裡面什麼也看不見。他想不通,他再也想不通。假使她一點沒有迴避他的吻,她剛纔至少是不可思議的心神不定,缺少接受他的願望,游離於他的熱情擁抱之外。她是沒有逃避,她是沒有躲開,可是她的心似乎完全沒有和她一起進到房子裡來,她的心留在某個地方,很遠,在那兒遊蕩,為一些小事分心。
他於是清晰地看到他也是同樣地用靈魂與感官愛她,也許後者上更多。他無效果的愛撫造成的失望,激起了他一種想去追她的瘋狂願望,想找她回來重新佔有她。可是為什麼呢?有什麼好處呢?既然這是顆朝三暮四的心,今天惦着別的事而不在此!因此他應當等待時日,那時像她對其他的一時愛好一樣,愛情會成了這個水性楊花的情婦的心血來潮。
他慢慢地回到家裡,十分疲乏,邁着小步,眼睛看著人行道,活得累了。這時他想起了他們根本沒有約定下次的幽會,包括到她家的約會,也沒有約定到其他地方。
第二部 第
0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