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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漢道:「阿舅息怒,且聽我說。自從十四五歲時來走了這遭,如今不是十年了!昨夜路上多吃了一杯酒,不敢來見阿舅;權去廟裡睡得醒了卻來尋阿舅。不想被他們不問事繇,將我拿了;卻不曾做賊!」
晁蓋拿起棍來又要打,口裡罵道:「畜生!你卻不逕來見我,且在路上貪圖這口黃湯!我家中沒得與你吃?辱沒殺人!」
雷橫勸道:「保正息怒。你令甥本不曾做賊。我們見他偌大一條大漢,在廟裡睡得蹊蹺,亦且面生,又不認得,因此設疑,捉了他來這裡。若早知是保正的令甥,定不拿他。」
喚士兵,「快解了綁縛的索子,放還保正。」
眾士兵登時解了那漢。
雷橫道:「保正休怪,早知是令甥,不致如此。甚是得眾。小人們回去。」
晁蓋道:「都頭且住,請入小莊,再有話說。」
雷橫放了那漢,一齊再入草堂裡來,晁蓋取出十兩花銀,送與雷橫,說道:「都頭,休嫌輕微,望賜笑留。」
雷橫道:「不當如此。」
晁蓋道:「若是不肯收受時,便是怪小人。」
雷橫道:「既是保正厚意,權且收受。改日得報答。」
晁蓋叫那漢拜謝了雷橫。
晁蓋又取些銀兩賞了眾士兵,再送出莊門外。
雷橫相別了,引着士兵自去。
晁蓋卻同那漢到後軒下,取幾件衣裳,與他換了,取頂頭巾與他戴了,便問那漢姓甚名誰,何處人。
那漢道:「小人姓劉,名唐,祖貫東潞州人氏;因這鬢邊有這搭硃砂記,人都喚小人做赤髮鬼。特地送一套富貴來與保正哥哥,昨夜晚了,因醉倒廟裡,不想被這廝們捉住,綁縛了來。今日幸得在此,哥哥坐定,受劉唐四拜。」
拜罷,晁蓋道:「你且說送一套富貴與我見在何處?」
劉唐道:「小人自幼飄蕩江湖,多走途路,專好結識好漢,往往多聞哥哥大名,不期有緣得遇。曾見山東河北做私商的多曾來投奔哥哥,因此,劉唐肯說這話。這裡別無外人,方可傾心吐膽對哥哥說。」
晁蓋道:「這裡都是我心腹人,但說不妨。」
劉唐道:「小弟打聽得北京大名府梁中書收買十萬貫金珠寶貝玩器等物送上東京與他丈人蔡太師慶生辰。去年也曾送十萬貫金珠寶貝,來到半路里,不知被誰人打劫了,至今也無捉處。今年又收買十萬金珠寶貝,早晚安排起程,要趕這六月十五日生辰。小弟想此一套是不義之財,取之何礙難?便可商議個道理,去半路上取了。天理知之,也不為罪,聞知哥哥大名,是個真男子,武藝過人。小弟不才,頗也學得本事,休道三五個漢子,便是一二千軍馬隊中,拿條槍,也不懼他。倘蒙哥哥不棄時,情願相助一臂。不知哥哥心內如何?」
晁蓋道:「壯哉!且再計較,你既來這裡,想你吃了些艱辛,且去客房裡將息少歇。待我從長商議,來日說話。」
晁蓋叫莊客引劉唐廊道客房裡歇息。"
莊客引到房中,也自去幹事了。
且說劉唐在房裡尋思道:「找着甚來由苦惱這遭?多虧晁蓋完成,解脫了這件事。只叵耐雷橫那廝平白地要陷我做賊,把我弔這一夜!想那廝去未遠,我不如拿了條棒趕上去,齊打翻了那廝們,卻奪回那銀子送還晁蓋,也出一口惡氣。此計大妙!」劉唐便出房門,去槍架上拿了一條樸刀,便出莊門,大踏步投南趕來;此時天色已明,卻早見雷橫引着士兵,慢慢地行將去。
劉唐趕上來,大喝一聲,「兀那都頭不要走!」
雷橫吃了一驚,回過頭來,見是劉唐捻着樸刀趕來。
雷橫慌忙去士兵手裡奪條樸刀拿着,喝道:「你那廝趕將來做甚麼?」劉唐道:「你曉事的,留下那十兩銀子還了我,我便饒了你!」
雷橫道:「是你阿舅送我的,幹你甚事?我若不看你阿舅面上,直結果了你這廝性命!剎地問我取銀子!」
劉唐道:「我須不是賊,你卻把我弔了一夜!又騙了我阿舅十兩銀子!是會的,將來還我,佛眼相看!你若不還我,叫你目前流血!」
雷橫大怒,指着劉唐大罵道:「辱門敗戶的謊賊!怎敢無禮!」
劉唐道:「你那詐害百姓的醃潑才!怎敢罵我!」
雷橫又罵道:「賊頭賊臉賊骨頭!必然要連累晁蓋!你這等賊心賊肝,我行須使不得!」
劉唐大怒道:「我來和你見個輸贏!」
捻着樸刀,直奔雷橫。
雷橫見劉唐趕上來,呵呵大笑,挺手中樸刀來迎。
兩個就大路上撕並了五十餘合,不分勝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