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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同她一起過着天真無邪的共同生活,這個習慣絶沒有削弱我對她的感情,而是更加強了這種感情。但同時也扭轉了它的方向,可以說這種感情更加親切、更加溫柔了,而性的成分也更加少了。由於張口媽媽閉口媽媽叫得太多了,而且總是以兒子的態度對待她,日久天長,我就真把自己看作她的兒子了。我想這就是我為什麼雖然那樣愛她,卻不怎麼想佔有她的真正原因。我記得很清楚,我最初對她的感情雖不十分強烈,卻是十分淫穢的。在安訥西的時候,我曾處于如醉如痴的狀態;到了尚貝里,我卻不那樣了。我對她的愛可以說要多麼強烈就有多麼強烈,可是我愛她主要是為了她而不是為了我,至少我在她身邊所追求的是幸福而不是享受。她對我來說,勝似姐姐,勝似母親,勝似朋友,甚至勝似情婦,正因為這樣,她才不是我的一個情婦。總之,我太愛她了,不能別有所圖,這在我思想裡是最清楚的。
與其說渴望不如說是畏懼的那個日子終於來到了。我既然什麼都應許了,也就不能說了不算。我的心實踐了我的諾言,並不希求報償。不過,我卻得到了報償。於是,我便第一次投入了一個女人——我所崇拜的一個女人的懷抱。我幸福嗎?不,我只是得到了肉體上的滿足。有一種難以克服的憂傷毒化了它的魅力。我覺得我好象犯下了一樁亂倫罪似的。有兩三次,我激動地把她緊緊摟在懷裡的時候,我的眼淚浸濕了她的胸脯。她呢,既不顯得憂傷,也不顯得興奮,只有溫存和平靜。因為她根本不是一個喜歡縱慾的女人,沒有追求過這方面的滿足,所以她既沒感到性的快樂,也不為此而懊悔。
我再說一遍,她的一切過失都在於她缺乏判斷能力,決不是出自她的情慾。她是上等家庭出身,心地純潔,她喜歡正派的行為,她的性情是正直和善良的,趣味也相當高雅。她生來就是為了做一個具有完美品德的女人,她也喜歡這樣做,但是她沒有能遵守這種品德,因為她一向所聽從的不是把她引向正路的感情,而是把她引入迷途的理性。當許多錯誤的道理引她走入迷途的時候,她的正確的感情一直在抵抗。可惜的是,她喜歡炫耀自己的哲學,因而她憑自己的見解所創立的道德原則,往往破壞了她的心靈啟示的持身之道。
她的第一個情人達維爾先生是她的哲學教師,他灌輸給她的一些理論都是以誘惑她為目的的。他發現她非常忠於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職責,始終保持冷淡,理智很強,不是從感情方面所能攻破的,於是就用一些詭辯之詞來向她進攻,結果達到了目的。他向她證明她所遵守的婦道完全是教理問答中哄小孩一類的胡說八道,兩性的結合——這個行動的本身是最無關緊要的;夫妻之間的忠實只是為了顧全外表,它的道德意義只涉及公眾輿論;做妻子的唯一責任就是使丈夫安心,因此,不為人所知的不忠行為,對於她所欺騙的丈夫來說是不存在的,對於自己的良心也是一樣。總而言之,他說服了她,使她相信不忠行為的本身實在算不了什麼,只是因為別人知道了不好看才成了問題,所以任何一個女人,只要能表現得象個貞潔的女人,她事實上也就是個貞潔的女人。這個壞蛋就這樣達到了他的目的,他敗壞了一個年輕女人的理智,他沒有能敗壞她的心靈。他受到了最猛烈的嫉妒心的懲罰,因為他認定她在按照他教她對待自己丈夫那樣來對待他本人。我不知道在這一點上他是否弄錯了。貝萊牧師被認為是他的後繼人。就我所知,這個年輕女人的冷漠天性本應保護她不接受這套理論,但恰巧妨礙她日後拋棄這套理論。她始終不明白人們為什麼對於她認為毫無意義的小事那麼重視,她從來也沒有把在她看來毫不費事的節慾當成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