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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什麼用處?」這句話從此以後就有了它的神聖的意思,它將確定他和我之間的我們生活中的一切行動:當他問我一些問題的時候,我就準定要用這個問題來問他;如果他不是為了求知而是為了對他周圍的人行使某種權威,因而沒頭沒腦地不斷拿一些問題來糾纏他們的話,就可以把這個問題作為一個繮繩勒住他的嘴,使他不再問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一個孩子,如果我們特彆著重地教育過他,除了有用的東西以外,其他一切都不學習,那麼,他問起問題來就會象蘇格拉底似的;他自己沒有找到一個理由,他是不會問你的,因為他知道,你在解答他的問題以前,一定要他說一說他問那個問題的道理。
你看,我已經把多麼有力的一個工具交給你去控制你的學生了。由於他找不到什麼理由,所以你高興在什麼時候就可以在什麼時候把他制服得不敢吭聲,而你則恰恰相反,你可以大大地利用你的知識和經驗,向他指出所有你告訴他的事物的用處!因為,你要知道,你向他提出這個問題,也就是在教他反過來向你提出這個問題;你應當估計到,在你以後要他做什麼事情的時候,他一定要照你的樣子問:「那有什麼用處呢?」
這也許是一個老師很難應付的難題。就孩子所問的問題來說,如果你只想擺脫自己的困難,那你只須給他講一個他不能理解的理由就夠了;當他看見你是按照你的觀念而不是按照他的觀念解釋的時候,他就會認為你向他說的話,適用於你那樣年齡的人而不適用於他那樣年齡的人;他以後就再也不相信你的話了,這樣一來,一切都完了。哪一個老師願意馬上把話停下來對他的學生承認他的錯處呢?所有的老師對自己的錯誤都是一概不承認的;而我則要訂下這樣一條規則,即:當我不能夠使他明白我講的理由時,即使我沒有什麼錯誤,我也要說我錯了:由於我的行為在他看來始終是很坦率的,所以不至于使他對我產生任何懷疑;我承認錯誤,遠比那些掩蓋錯誤的人更能保持我的威信。
首先,你要記住的是,不能由你告訴他應當學習什麼東西,要由他自己希望學什麼東西和研究什麼東西;而你呢,則設法使他瞭解那些東西,巧妙地使他產生學習的願望,向他提供滿足他的願望的辦法。由此可見,你問他的問題不應當太多,而應當經過慎重的選擇;由於他向你提出的問題比你向他提出的問題多得多,所以你被他問着的時候總是比較少的,而更多的時候是你問他:「你問這個有什麼用呢?」
此外,只要他能善於理解和善於利用他所學的東西,則他究竟是學這還是學那,都是沒有什麼關係的,如果你不能對他提出的問題給他一個良好的解釋,你就一句話也不回答他。你乾脆地對他說:「我還不能很好地回答你,是我搞錯了,那就算了吧。」如果你教他的東西實在是不適當的,你把它完全拋棄,也沒有什麼壞處;如果是適當的,那你就稍稍留一點心,趕快找一個機會使它對他產生顯著的用處。
我是一點也不喜歡長篇大論地口頭解釋的,年輕的人是根本不用心聽這種解釋的,而且也是記不住的。用實際的事物!用實際的事物!我要不厭其煩地再三指出,我們過多地把力量用在說話上了,我們這種嘮嘮叨叨、廢話連篇的教育,必然會培養出一些嘮嘮叨叨、廢話連篇的人。
現在假定,當我和我的學生正在研究太陽的運行和定方位的方法時,他突然打斷我的話問我研究這些有什麼用處。我可以向他發表一篇多麼好聽的講話啊!我可以趁此機會在回答問題的時候給他講多麼多的東西,尤其是有人在場聽我們講話的時候,我更應該怎樣向他大講而特講啊!我將給他談到旅行的好處、商業的利益、各地的特產、不同的民族的風俗、曆法的用途、農業的季節的推算、航行的藝術以及在海上自己不知道究竟在什麼地方的時候,怎樣尋找方向和準確地按照自己的路線前進。我還要講到政治學、博物學、天文學,還要講到人的道德和權利,以便使我的學生對所有這些學問有一個大體的概念和學習的巨大願望。當我把話都講完了的時候,我固然是象一個道地的冬烘先生那樣顯示了我的學問,然而他,也許是連一個概念也沒有聽懂。他可能會象以往一樣巴不得問一問我定方位有什麼用處,可是他不敢,因為他怕我發脾氣。他覺得最好還是假裝聽懂了我強給他講的東西。華而不實的教育就是這樣做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