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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島的名字和唐太斯是這樣的休戚相關,當他們這樣近地經過它的時候,他不禁在心裡想:他只要一下跳進海裡用不了半小時,他就可以登上那塊上帝賜與他的土地了。不過,那樣的話他沒有工具來發掘寶藏,也沒有武器來保護它,他該怎麼辦呢?而且,水手們會怎麼說,船長會怎麼想呢?他必須等待。幸好,他已學會了如何等待。為了自由他曾等待了十四年,現在為了財富,他當然可以再等上一年半載的。最初要是隻給他自由而不給他財富,他不是也同樣會接受嗎?再說,那些財富該不會只是個幻想吧?是可憐的法利亞神甫腦子有病時想出來的東西,是否已同他一起離開了塵世呢?不過,紅衣主教斯帕達的那封信是唯一有關的證據,於是唐太斯把那張紙上的內容又從頭到尾的默述了一遍,他一個字也沒有忘。
黃昏來臨了,愛德蒙眼看著那個小島被寵罩在薄暮之中並漸漸地遠去了,終於在船上其它人的眼前消失了,但卻沒有在他的眼前消失。因為他的眼睛在牢獄中早已煉就了透過黑暗看東西的能力,他仍繼續看著它,並最後一個離開了甲板。
第二天破曉的時候,他們已到了阿立里亞海外。他們整天沿著海岸航行,到了傍晚時分,岸上燃起了燈火。這火光大概是約定的暗號,一看到這火光,他們就知道可以靠岸了,因為有一盞信號燈不是掛在旗杆上而是掛在桅頂上,於是他們就向岸邊靠近,駛到了大炮的射程以內。唐太斯注意到,當他們向岸邊靠近的時候,船長架起了兩尊舊式的小炮,這兩尊炮能把四磅重的炮彈射出千步之外而不會發出很大的聲響。
但這一次,這種預防是多餘的,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四隻小艇輕輕地駛近帆船,帆船無疑懂得這種迎候的意思,也放了自己的小艇下海。五隻小艇工作得極其神速,到了早晨兩點鐘,全部貨物使都從少女阿梅麗號上禦到了環球號上。少女阿梅凡號的船長是辦事有條不紊的人,當天晚上他就分配了紅利,每人得到了一百個托斯卡納裡弗,也就是說合我們的錢八十法郎。但這次航行並未結束,他們又調轉船頭駛向了撒丁島,預備在那兒把已禦空的船再裝滿。第二次行動也象第一次一樣的成功,少女阿梅麗號真是太走運了。這批新貨的目的地是盧加沿岸,貨物几乎全都是哈瓦那雪茄,白葡萄酒和馬拉加葡萄酒。
從那兒回來的時候,他們和少女阿梅麗號船長的死對頭稅警發生了衝突。一名海關官員被打死,兩名水手受了傷,唐太斯是其中的一個,一顆子彈擦破了他的左肩。唐太斯簡直很高興受這次驚嚇,對自己受傷也感到挺高興。這是無情的教訓,教會他怎樣用眼睛去觀察危險,以怎樣的忍耐去忍受痛苦。他微笑着面對危險,就在受傷的時候,還象希臘哲人那樣說道:「痛苦呀,你並不是件壞事!」他還親眼目睹了那個受傷致死的海關官員,不知是因為戰鬥使他的血沸騰了呢,還是因為他那人類的情感已經麻木了,總之,他對於這個景象几乎是無動于衷的。唐太斯正踏上他所要走的路,正朝着他的既定目標前進,他的心正在經受着錘煉。雅格布看見他倒下時,以為他被打死了,就向他衝過來,將他扶起來,極力地照料他,盡了一個好夥伴的責任。
看來,這個世界雖不象班格羅斯醫生[伏爾泰小說《老實人》中的人物]所相信的那樣好,但也不象唐太斯所認為的那樣壞,例如眼前這個人,除了能從他夥伴的身上得到那份紅利以外再也無利可圖了,但當他看見他倒下去的時候,卻顯示出那樣的痛苦。幸好,我們已經說過,愛德蒙只是受了點傷,在敷上了撒丁島老好人賣給走私販子的一種草藥(這些草藥是在某些季節採集來的)以後,傷口不久就癒合了。愛德蒙想考驗一下賈可布,就從他那份紅利中拿出一部分來,以報答他對他的照料之情,但雅格佈滿臉怒氣地拒絶了。
這是一種同伴間的赤誠之情,雅格布第一次看到愛德蒙的時候就對他產生了這種情感,而愛德蒙也對雅格布產生了某種友善的情感,雅格布覺得有個知己足夠了。他已經本能地覺察到了愛德蒙的卓越,那是一種別人都沒有覺察到的卓越;而只要愛德蒙稍微對他表示些友善,那誠實的水手也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