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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知道我是一個人。」
「那也一樣。」
「你說你挖了五十尺才挖到這兒嗎?」
「不錯,那差不多就是你我兩個房間之間的距離。可惜我沒有把轉彎弄對,我因為缺少必要的幾何量具來計算我的比例圖,本來只要挖一條四十尺長的弧線就行了,我卻挖了五十尺。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本來是想挖到外牆,挖穿它,然後跳進海裡去的,但是,我卻順着你房間對面的走廊挖,沒有挖到底下去。我的一切努力白費了。因為這條走廊是通到院子裡的,而院子裡到處都是兵。」
「不錯。」唐太斯說,「但你所說的走廊只占我房間的一面,還有另外三面呢。那三面方位你清楚嗎?」
“這一面是用實心的岩石築成的,得有十個經驗豐富的礦工,帶著所需要的各種工具,再花許多年的功夫才能挖穿它。
另外這一面和監獄長住處的下部相聯,假如我們挖過去,只鑽進一間鎖了門的地牢裡,在那兒又會被人捉住的。你這間地牢的第四面,也就是最後一面是通向——等一下,它是通向哪兒的呢?”
引起好奇心的這一面有透進光線的窗洞,這個窗洞向外漸漸縮小,開口的地方連一個小孩都鑽不過去,上面還裝着三條鐵柵,所以連最多疑的獄卒也盡可以放心,知道犯人是絶不可能從這個地方逃跑的。新來者一面說著,一面把桌子拖到窗口底下。「爬上去。」他對唐太斯說。
年輕人順從地爬上桌子,他已猜到了他同伴的意圖,就將背牢牢地貼住牆壁,伸出雙手。唐太斯到目前為止只知道這個人的牢房號碼,從他外表來看絶想不到他竟會這樣敏捷,他一跳就跳了上來,象一隻貓或一條蜥蜴那樣敏捷的從桌子爬到唐太斯伸出的手上,又從手上爬到他的肩頭上,然後,彎下腰,由於地牢的房頂使他無法伸直身子,所以他勉強把頭從窗洞的柵欄間塞了出去,以便從上到下看個仔細。
一會兒以後,他趕緊縮回頭說道:「我早料到會是如此!」
憑着象剛纔上去那樣靈巧地從唐太斯的肩上溜了下來,敏捷地從桌上跳到地面上。
「你早料到了什麼?」年青人用焦急的口吻問道,他也從桌子上跳了下來。
老犯人沉思了一下。「是的,」他終於說,「是這樣的。你房間的這一面的外邊是一條露天走廊,不斷地有巡邏兵在那兒踱來踱去,而且日夜還有哨兵把守着。」
「你看清楚了嗎?」
「當然。我看到了一個哨兵的軍帽和毛瑟槍的槍管,所以我才趕緊地把頭縮回來,我怕他會看見我。」
「怎麼辦呢?」唐太斯問。
「現在你該知道了要想從你的地牢裡逃出去是絶對不可能的了吧?」
「那麼,」年青人用疑問的口吻追問道。
「那麼?」老犯人答道,「上帝的意志是應該服從的!」當老人慢慢地吐出這些字的時候,一種聽天由命的神情漸漸顯示在他陰雲密佈的臉上。這個人醞釀了這麼久的希望,現在就這樣一下子放棄了,唐太斯望着他,既驚訝又欽佩。
「請告訴我,我求求你,你是什麼人?」他終於說。
「好吧,」那人回答說,「如果你對我還存有好奇心,我可以告訴你,反正現在我已無力幫助你了。」
「你可以安慰我,鼓勵我,因為依我看,你是強者中的強者。」
怪客淒然微笑了一下。「那麼聽著,」他說,「我是法利亞神甫,是在一八一一年關到伊夫堡來的。在這以前,我曾在費尼斯德坦克堡被關過三年。一八一一年,我從皮埃蒙特被轉押到了法國。在那個時候,拿破崙似乎萬事如意,甚至把他那個還在搖籃裡的兒子封做了羅馬國王。我萬沒想到竟會發生你剛纔告訴我的那個轉變。想不到四年以後,這個龐大的帝國竟會被人推翻。那麼法國現在由誰統治呢,拿破崙二世嗎?」
「不,是路易十八。」
「路易十六的兄弟!天意真太難測了!究竟是因為什麼蒼天要貶黜一個顯赫有名的人,去抬舉一個軟弱無能的人呢?」
唐太斯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他吸引去了,這個人多麼奇怪,他竟忘記了自己的不幸,而關心起別人的命運來了。
「是啊,英國也是這樣的,」他繼續說道,「查理一世以後,來了克倫威爾,克倫威爾之後是查理二世,然後是詹姆士二世,詹姆士二世的繼承人是他的一個外甥,一個親戚,一個什麼愛爾蘭親王,一個自任為國王的總督,對人民作了一些新的讓步,訂立一部憲法,然後自由來了!你會看到的,小伙子,」他轉向唐太斯,以一種預言家的所有的興奮的眼光凝視着他說,「你還年輕,你會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