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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藏主人」編次,無名氏所作的《濟顛大師醉菩提全傳》(二十回),寫濟公活佛懲頑除暴的故事。書中對上層人物的種種醜行,頗多揭露、嘲笑和諷刺,風格詼諧有趣,因而在民間流傳很廣。但書中過多宣揚因果報應和神怪迷信的思想,文筆拉雜拖沓,不夠洗煉,諷刺態度也極不嚴肅。
嘉慶年間的《鏡花緣》是繼《紅樓夢》後比較優秀的一部小說。作者李汝珍(
1763‧-
1830‧)直隷大興(今北京市大興縣)人,曾任河南縣丞,終身不達。他學問淵博,精通音韻,旁及雜藝,著有《李氏音鑒》。《鏡花緣》是他晚年的作品,原擬寫二百回,結果只完成一百回。
作品寫唐女皇武則天令百花寒天齊放;眾花神不敢違旨,開花後遭到天譴,被謫為一百個女子。而花神領袖百花仙則托生為唐敖女小山。唐敖科舉落第,心情沉鬱,隨妻弟林之洋泛海出遊,經舵工多九公嚮導,歷觀海外諸國異人異事後入小蓬萊求仙不返。小山思親心切,出海尋父,卻意外地在小蓬萊泣紅亭內錄得一卷「天書」。回國後恰逢女試,錄取百女,實則令被謫花神在人間重聚。眾女及第後,拜謁宗師,連日飲宴、賦詩、遊戲,盡歡而散,小山也重入仙山。最後中宗復辟,尊則天為「大聖皇帝」,而則天又下新詔,宣佈明年重開女試。
隨着雍正七年(
1729)「大開洋禁,西南洋諸國咸來互市」之後(王之春《柔遠記》卷四),人們的眼界開始擴大,日益要求打破閉塞局面。這種思想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李汝珍,使他能根據《山海經》以及漢晉宋元以來筆記雜著的記載,馳騁想象,在《鏡花緣》八至四十回中安排了許多海外奇國,着力描繪了這些國家的奇聞異見,一則以寄寓自己的社會理想,一則以譏彈當代的黑暗現象。
這些類似《聊齋誌異》中「羅剎海市」的國度,各有自己獨特的風習。君子國好讓不爭,寧可損己,不能損人。大人國民風淳厚,待人寬大,都以假想的形式集中體現了作者「昇平世界」的政治理想。而兩面國則嫌貧愛富,欺詐成風,一張張親切的笑臉迎人而來,藏在浩然巾後的本相卻猙獰可怕。這正是封建社會虛偽、狡猾的寫照。黑齒國人聰慧好學,兩個女孩兒大談音韻,竟然使多九公汗流浹背,可見自幼教育女子的重要。然而白民國卻有學究把「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讀成「切吾切,以反人之切」。淑士國假裝斯文,酒保竟用「酒要一壺乎‧兩壺乎‧菜要一碟乎‧兩碟乎‧」去詢問顧客。把醋當酒的老儒,咬文嚼字,一段日常對話竟連用了五十四個「之」字。這正是作者對儒林中的不學無術、酸腐不堪的學究進行尖刻的諷刺。他反對八股文,主張分科考試,量材錄用,使用一技之長者各得其所。這種要求顯然適應了社會分工日漸細密的發展趨向。此外作者還寫了無腸國的刻薄醃臢,為富不仁,用糞便養活奴婢;毛民國的生性鄙吝,一毛不拔;結胸國的好吃懶做,翼民國的酷好奉承,豕喙國的善於撒謊。就這樣,作者在這些虛構的國度裡,以酣暢尖刻的筆觸,相當生動地表達了自己對封建社會的殘酷剝削和種種惡俗的憎恨,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鏡花緣》竭力對一切社會問題發表意見,自「嫁娶、葬殯、飲食、衣服,以及居家用度」的「失之過侈」,風鑒、卜筮,講屬相、擇風水等等迷信風俗的不近人情,都一一予以評論,提出了改革辦法。但是羅列現象多,深入揭發少,更沒有接觸到問題的本質;而封建士大夫的氣息很重:反八股而不反科舉,反對風水迷信卻以孝道為本;他的烏托幫思想仍然跳不出儒家範疇,而一切理想的海外樂土上依然有皇帝宰輔,它們的社會結構也依然是封建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