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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頭 - 98 /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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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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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是的,」寡婦道,“他真是死了的好!聽說這可憐的人苦了一輩子!

在歐也納心中,高老頭是父愛的代表,可是他身後得到的唯一的諱詞,就是上面這幾句。十五位房客照常談天。歐也納和皮安訓聽著刀叉聲和談笑聲,眼看那些人狼吞虎嚥,不關痛癢的表情,難受得心都涼了。他們吃完飯,出去找一個神甫來守夜,給死者祈禱。手頭只有一點兒錢,不能不看錢辦事、晚上少夠,遺體放在便錫上,兩旁點着兩支蠟燭,屋內空空的,只有一個神甫坐在他旁邊。臨睡之前,拉斯蒂涅向教士打聽了札仟和送葬的價目,寫信給特·紐沁根男爵和特雷斯多伯爵,請他們派管事來打發喪費。他要克利斯朵夫把信送出去,方始上床。他疲倦之極,馬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皮安訓和拉斯蒂涅親自上區公所報告死亡;中午,醫生來簽了字。過了兩小時,一個女婿都沒送錢來,也沒派人來,拉斯蒂涅只得先開銷了教士。西爾維討了十法郎去縫屍衣。歐也納和皮安訓算了算,死者的家屆要不負責的話,他們頓其所有,只能極勉強的應付一切開支。把屍身放人棺材的差事,由醫學生擔任了去;那口窮人用的棺木也是他向醫院特別便宜買來的。他對歐也納說:

“咱們給那些混蛋開一下玩笑吧。你到拉希公墓去買一塊地,五年為期;再向喪禮代辦所和教堂定一套三等喪儀。要是女婿女兒不還你的錢,你就在墓上立一塊碑,刻上幾個宇:

特·雷斯多伯爵夫人暨特·紐沁根男爵夫人之尊翁高里奧先生之墓大學生二人醵資代葬”。

歐也納在特·紐沁根夫婦和特·雷斯多夫婦家奔走毫無結果,只得聽從他朋友的意見。在兩位女婿府上,他只能到大門為止。門房都奉有嚴令,說:

「先生跟太太謝絶賓客。他們的父親死了,悲痛得了不得。」

歐也納對巴黎社會已有相當經驗,知道不能固執。看到沒法跟但斐納見面,他心裡感到一陣異樣的壓迫,在門房裡寫了一個宇條: “請你賣掉一件首飾咽,使你父親下葬的時候成個體統。

他封了宇條,吩咐男爵的門房遞給丹蘭士送交女主人;門房卻送給男爵,被他望火爐裡一扔了事。歐也納部署停當,三點左右回到公寓,望見小門口停着曰棺木,在靜悄悄的街頭,擱在兩張凳上,棺木上面連那塊黑布也沒有遮蓋到家。他一見這光景,不由得掉下淚來。誰也不曾把手蘸過的蹩腳聖水壺,①浸在盛滿聖水的鍍銀盤子裡。門上黑布也沒有掛。這是窮人的喪札,既沒排場,也沒後代,也沒朋友,也沒親屬。皮安訓因為醫院有事,留了一個便條給拉斯蒂涅,告訴他跟教堂辦的交涉。他說追思彌撒價錢貴得驚人,只能做個便宜的晚禱;至于喪札代辦所,已經派克利斯朵夫送了信去。歐也納看完字條,忽然瞧見藏着兩個女兒頭髮的胸章在伏蓋太太手裡。

「你怎麼敢拿下這個東西?」他說。

「天哪!難道把它下葬不成?」西爾維回答。「那是金的啊。」

「當然囉!」歐也納憤憤的說,「代表兩個女兒的只有這一點東西,還不給他帶去麼?」


  

樞車上門的時候,歐也納叫人把棺木重新搞上樓,他撬開釘子,誠心誠意的把那顆胸章,妹妹倆還年輕,天真,純潔,象他在臨終呼號中所說的「不懂得講嘴」的時代的形象,掛在死人胸前。除了兩個喪札執事,只有拉斯蒂涅和克利斯朵夫兩人跟着拖車,把可憐的人選往聖·丹蒂安·杜·蒙,離聖·日內維新街不遠的教堂。靈樞被放在一所低矮黝黑的聖堂②前面。大學生四下里張望,看不見高老頭的兩個女兒或者女婿。除他之外,只有克利斯朵夫因為賺過他不少酒錢,覺得應當盡一盡最後的禮教。兩個教士,唱詩班的孩子,和教堂管事都還沒有到。拉斯蒂涅握了握克利斯朵夫的手,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是的,歐也納先生,」克利斯朵夫說,「他是個老實人,好人,從來沒大聲說過一句話,從來沒損害別人,也從來沒幹道壞事。」

兩個教士,唱詩班的孩子,教堂的管事,都來了。在一個宗教沒有餘錢給窮人作義務祈禱的時代,他們做了盡七十法郎所能辦到的禮仟:唱了一段聖詩,唱瞭解放和來自靈魂深處。全部札仟花了二十分鐘。送喪的車只有一輛,給教士和唱詩班的孩子乘坐,他們答應帶歐也納和克利斯朵夫同去。教士說:

「沒有送喪的行列,我們可以趕一趕,免得耽擱時間。已經五點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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