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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多少帶點打趣和唐突的口吻,可是經過一番巧妙的掩飾,永遠不會使一個女人討厭。特·紐沁根太太微微一笑,把丈夫剛走開而留下的座位讓歐也納坐了。
她說;「我不敢請你留在這兒,一個人有福分跟特·鮑賽昂太太在一起,是不肯走開的。」
「可是,太太,」歐也納低聲回答,「如果我要討表姊的歡心,恐怕就該留在你身邊。」他又提高嗓子;「候爵來到之前,我們正談着你,談着你大方高雅的風度。」
特。阿瞿達先生獨身告辭了。
「真的,先生,你留在我這兒嗎?」男爵夫人說。「那我們可以相瞿了,家姊和我提過你,真是久仰得很!」
「那麼她真會作假,她早已把我擋駕了。」
「怎麼呢?」
「太太,我應當把原因告訴你;不過要說出這樣一樁秘密,先得求你包涵。我是令尊大人的鄰居,當初不知道特·雷斯多太太是他的女兒。我無意中,冒冒失失提了一句,把令姊和令姊夫得罪了。你真想不到,特·朗日公爵夫人和我的表姊,認為這種背棄父親的行為多麼不合體統。我告訴她們經過情形,她們笑壞了。特·鮑賽昂太太把你同令姊做比較,說了你許多好話,說你待高里奧先生十分孝順。真是,你怎麼能不孝順他呢?他那樣的疼你,叫我看了忌妒。今兒早上我和令尊大人談了你兩小時。剛纔陪表姊吃飯的時候,我腦子裡還裝滿了令尊的那番話,我對錶姊說:我不相信你的美貌能夠跟你的好心相比。大概看到我對你這樣仰慕,特·鮑賽昂太太才特意帶我上這兒來,以她那種饋有的慇勤對我說,我可以有機會碰到你。」
「先生,」銀行家太太說,「承你的情,我感激得很。不久我們就能成為老朋友了。」
「你說的友誼固然不是泛泛之交,我可永遠不願意做你的朋友。」
初出茅廬的人這套印版式的話,女人聽了總很舒服,喉有冷靜的頭腦才會覺得這話空洞貧乏。一個青年人的舉動,音調,目光,使那些廢話變得有聲有色。特·紐沁根太太覺得拉斯蒂涅風流瀟灑。她象所有的女子一樣,沒法回答大學生那些單刀直入的話,扯到旁購事情上去了。
「是的,妹姊對可憐的父親很不好。他卻是象上帝一樣的疼我們。特·紐沁根先生只許我在白天接待父親,我沒有法兒才讓步的。可是我為此難過了多少時候,哭了多少回。除了平時虐待之外,這種霸道也是破壞我們夫婦生活的一個原因。旁人看我是巴黎最幸福的女子,實際卻是最痛苦的。我對你說這些話,你一定以為我瘋了。可是你認識我父親,不能算外人了。」
① 台斯加公爵生於一七四七;一七七四年為宮中掌膳大臣。路易十八復辟後,仍任原職,以善於烹調著名。相傳某次與王共同進膳後以不消化病卒。路易十八聞訊,自溺「胃力比那個可憐的台斯加強多了」。
② 木鐘為當時兌換商堆放金額之器物,有如吾國舊時之錢板。
「噢!」歐也納回答,「象我這樣願意把身心一齊捧給你的人,你永遠不會碰到第二個。你不是要求幸福麼?」他用那種直扣心弦的聲音說。「啊!如果女人的幸福是要有人愛,有人疼;有一個知己可以訴說心中的慾望,夢想,悲哀,喜悅;把自己的心,把可愛的缺點和美妙的優點一齊顯露出來,不怕被人拿去利用;那麼請相信我,這顆赤誠鮑心只能在一個年輕的男子身上找到,因為他有無窮的幻想,只消你有一點兒暗示,他便為你赴湯蹈火;他還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想知道,因為你便是他整個的世界。我啊,請不要笑我幼稚,我剛從偏僻的內地來,不懂世故,只認識一般心靈優美的人;我沒有想到什麼愛情。承我的表姊瞧得起,把我看做心腹;從她那兒我才體會到熱情的寶貴;既然沒有一個女人好讓我獻身,我就象希呂彭①一樣愛慕所有的女人。可是我剛纔進來一看見你,便象觸電似的被你吸住了。我想你已經想了好久!可做夢也想不到你會這樣的美。特·鮑賽昂太太叫我別盡瞧著你,她可不知道你美麗的紅唇,潔白的皮色,溫柔的眼睛,叫人沒有法子不看。你瞧,我也對你說了許多瘋話,可是請你讓我說吧。」
女人最喜歡這些絮絮四四的甜言蜜語,連最古板的婦女也會聽進去,即使她們不應該回答。這麼一開場,拉斯蒂涅又放低聲音,說了一大堆體己話;特·紐沁根太太的笑容明明在鼓勵他。她不時對特·邊拉蒂沃納公主包廂裡的特·瑪賽膘上一眼。拉斯蒂涅陪着特·紐沁根太太,直到她丈夫來找她回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