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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卑鄙!」公爵夫人回答;「社會就是那麼一套。我這句話不過表示我看透了社會。實際我也跟你一般想法,」她緊緊握著子爵夫人助手,「社會是一個泥坑,我們得站在高地上。」
她起身親了一下特·鮑賽昂太太的前額,說;
「親愛的,你這一下真漂亮。血色好極了。」
然後她對歐也納略微點點頭,走了。
歐也納想起那夜高老頭扭續鍍金盤子的情形,說道:「高老頭真偉大!」
① 大革命時代的公安委員會是逮捕並處決反革命犯的機構,在保王黨人口中就變了「劊子手」。公安委員會當時也嚴禁國貨,保王黨人卻說它同商人分肥。
特·鮑賽昂太太沒有聽見,她想得出神了。兩人半天沒有出聲,可憐的大學生楞在那兒,既不敢走,又不敢留,也不敢開口。
「社會又卑鄙又殘忍,」子爵夫人終於說。「只要我們碰到一樁災難,總有一個朋友來告訴我們,拿把短刀掏我們的心窩,教我們欣賞刀柄。冷一句熱一句,挖苦,奚落,一齊來了。啊!我可是要抵抗的。」她抬起頭來,那種莊嚴的姿勢恰好顯出她貴婦人的身分,高傲的眼睛射出閃電似的光芒。——「啊!」她一眼瞧見了歐也納,「你在這裡!」
「是的,還沒有走」,他不勝惶恐的回答。
「暖,拉斯蒂涅先生,你得以牙還牙對付這個社會。你想成功嗎?我幫你。你可以測量出來,女人墮落到什麼田地,男人虛榮到什麼田地。雖然人生這部書我已經讀得爛熟,可是還有一些篇章不曾寓目。現在我全明白了。你越沒有心肝,越高升得快。你得不留情的打擊人家,哪人家怕你。只能把男男女女當做驛馬,把它們騎得精疲力盡,到了站上丟下來;這樣你就能達到慾望的最高峰。不是嗎,你要沒有一個女人關切,你在這兒便一文不值。這女人還得年輕,有錢,漂亮。倘使你有什麼真情,必須象寶貝一樣藏起,永遠別給人家猜到,要不就完啦,你不但做不成劊子手,反過來要給人家開刀了。有朝一日你動了愛情,千萬要守秘密!沒有弄清楚對方的底細,決不能掏出你的心來。你現在還沒有得到愛情;可是為保住將來的愛情,先得學會提防人家。聽我說,米蓋爾……(她不知不覺說錯了名字)①女兒遺棄父親,巴望父親早死,還不算可怕呢。那兩婉妹也彼此忌妒得厲害。雷斯多是舊家出身,他的太太進過富了,貴族社會也承認她了;可是她的有錢的妹妹,美麗的但斐納·特·紐沁根夫人,銀行家太太,卻難過死了;忌妒咬着她的心,她跟婉婉貌合神離,比路人還不如;婉婉已經不是她的婉婉;兩個人你不認我,我不認你,正如不認她們的父親一樣。特。紐沁根太太只消能進我的客廳,便是把聖。拉查街到葛勒南街一路上的灰土舐個乾淨也是願意的。她以為特·瑪賽能夠幫她達到這個目的,便甘心情願做他奴隷,把他纏得頭痛。哪知特。瑪賽乾脆不把她放在心上。你要能把她介紹到我這兒來,你便是她的心肝寶貝。以後你能愛她就愛她,要不就利用她一下也好。我可以接見她一兩次,逢到盛大的晚會,賓客眾多的時候;可是決不單獨招待她。我看見她打個照呼就夠了。你說出了高老頭的名字,你把伯爵夫人家的大門關上了。是的,朋友,你儘管上雷斯多家二十次,她會二十次不在家。你被他們攆出門外了。好吧,你叫高老頭替你介紹特·紐沁根太太吧。那位漂亮太太可以做你的幌子。一朝她把你另眼相看了,所有的女人都會一窩蜂的來追你。跟她競爭的對手,她的朋友,她的最知己的朋友,都想把你搶過去了。有些女人,只喜歡別的女子挑申的男人,好象那般中產階級的婦女,以為戴上我們的帽子就有了我們的風度。所以那時你就能走紅。在巴黎,走紅就是萬事亨通,就是拿到權勢的寶鑰。倘若女人覺得你有才氣,有能耐,男人就會相信,只消你自己不露馬腳。那時你多大的慾望都不成問題可以實現,你哪兒都走得進去。那時你會明白,社會不過是傻子跟騙子的集團。你別做傻子,也別做騙子。我把我的姓氏借給你,好比一根阿里安納的綫,引你進這座迷宮。②別把我的姓污辱了,」她扭了扭脖子,氣概非凡的對大學生瞧了一眼,「清清白白的還給我。好,去吧,我不留你了。我們做女人的也有我們的仗要打。」
「要不要一個死心蹋地的人替你去點炸葯?」歐也納打斷了她的話。
「那又怎麼樣?」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