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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際花盛衰記 - 162 / 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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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際花盛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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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審法官辦公室的佈局並不是隨隨便便的。如果不是有意安排,也該承認這種偶然極為有利於執行法律。法官好比畫家,他們需要來自北面的均勻純正的光線,因為犯人的面孔就是一張畫,需要不停地進行端詳。因此,几乎所有預審法官都像卡繆索這樣放置他們的辦公桌,讓自己背光,而叫他們的審訊對象的面孔始終朝着亮光。由於審訊時間長,他們如果乾了六個月以後還不戴上眼鏡,個個都會顯出心不在焉,毫不在乎的神情。卡斯坦犯下的罪行,就是在法官與總檢察長長時間協商後,因為沒有證據,即將把他釋放時,突然向他提了一個問題,用這個方法觀察到他的臉部表情的急劇變化而發現的。這一小小的細節可以使最不能諒解的人指出,刑事預審是一場多麼激烈,多麼有趣,多麼奇特,多麼富有戲劇性,又是多麼可怕的鬥爭!是一場沒有證人在場,但總是記錄在案的鬥爭!在這場冷冰冰地進行着的熾烈的一幕中,眼神、語氣、面部的悸動,因情感變化而引起的最細微的臉色改變,這一切都具有危險性,就像相互對視,以便發現對方和殺死對方的野人一般。這一幕將在紙上留下什麼痕跡,那只有上帝才知道了。所以,一份記錄只不過是大火過後的一堆灰燼。

「您的真名實姓是什麼?」卡繆索問雅克·柯蘭。


  

「唐·卡洛斯·埃雷拉,托萊多①王家教士會議議事司擇,費迪南七世陛下密使。」

①托萊多:西班牙城市名。

這裡必須指出,雅克·柯蘭把法語講得含糊不清,彷彿一頭西班牙奶牛在叫喚,使他的回答几乎讓人聽不明白,總要叫人重複幾次。德·紐沁根先生的德國腔已經使這一場景不大清晰,所以這裡不再用那種難以讀懂的字句了,而且那樣也影響情節的迅速發展。

「您有證件證明您說的這些身份嗎?」法官問。

「有的,先生,有護照,還有信奉天主教的國王陛下准許我執行使命的信件……總之,我馬上在您面前寫一封短信,您可以立刻派人將它送到西班牙大使館,他們就會提出把我接回去。另外,如果您需要其他證據,我可以給法國宮廷首席指導神甫閣下寫信,他會立即派他的私人秘書到這裡來。」

「您還認為自己是奄奄一息嗎?」卡繆索說,「如果您真的受着您被捕以來自己所說的這種痛苦折磨,您早該死掉了。」法官嘲諷地繼續說。

「您這是在向一個無辜者的勇氣和體質提出起訴。」犯人溫和地回答。

「科卡爾,按一下鈴,叫附屬監獄的醫生和一位護士過來。我們一會兒不得不脫掉您的外衣,檢查一下您肩膀上的烙印……」卡繆索接著說。

「先生,我反正在您的手裡。」

犯人向法官提出,他是否能解釋一下他說的烙印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到他的肩膀上去尋找。法官已經料到會問這個問題。

「那就是懷疑您是越獄的苦役犯雅克·柯蘭。這個人膽大包天,甚至不怕瀆聖!……」法官用激烈的口氣說,目光緊盯着犯人的眼睛。

雅克·柯蘭沒有悸動,也沒有臉紅。他沉着鎮靜,顯出天真好奇的神色望着卡繆索。

「我?先生,我是苦役犯?……但願我所屬的修會和上帝寬恕您犯這樣的錯誤!請您告訴我,我應該做些什麼,才能使您不再堅持這種對人權、對教會、對我的主子國王的嚴重侮辱。」

法官不回答他的問題,他對犯人解釋說,如果他當時受過法律規定對苦役犯打烙印的這種罪,現在拍打他的肩膀,那幾個字母就會立刻顯現出來。


  
「啊,先生!」雅克·柯蘭說,「我對王家事業忠心耿耿,反而導致悲慘結局,這真是太不幸了!」

「為什麼這樣說?」法官說,「您到這裡來,為的就是要您說清楚。」

「好吧,先生。我背上該有很多傷疤,因為我被立憲派當作叛國分子槍斃,槍是朝我背上開的,而我一直是忠於國王的。立憲派以為我死了,扔下我就走了。」

「您被槍斃過,而竟然還活着!……」卡繆索說。

「一些虔誠的人給士兵送了錢,我跟這些士兵串通一起,他們於是把我放在很遠的地方,向我背後瞄準,子彈打到我身上時,几乎已經沒有作用了。這一事實大使閣下可以向您作證……」

「這個鬼東西對什麼都能回答得頭頭是道。不過,這也很好。」卡繆索心裡想。他顯得這樣嚴厲,也只是為了滿足法院和警察局的要求。

「您這種身份的人怎麼會獃到紐沁根男爵的情婦家裡呢?而且,她是什麼情婦?她原來是個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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