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由您判斷,親愛的卡繆索。您還得慎重啊!卡洛斯·埃雷拉與外交界有聯繫……當然,一個大使如果犯了罪,他的職業特性也保不了他。到底這事是不是卡洛斯·埃雷拉干的,這是最重要的問題……」
說到這裡,德·格朗維爾先生與對方告別,好像並不期待對方回答。
「這麼說,他也想救呂西安?」卡繆索心裡想。當總檢察長經過阿爾萊庭院進入司法大廈時,他從眼鏡堤岸走過去。
卡繆索來到附屬監獄院後,便走進監獄長辦公室,然後將他拉到石砌院子中間。那裡,誰也聽不見他們說話。
「親愛的先生,請您去一趟拉福爾斯監獄,向您的同事打聽一下,此刻他手裡是否有幾名于一八一○至一八一五年在土倫監獄關押過的苦役犯。請您也查一下您的牢裡有沒有這樣的人。我們將拉福爾斯監獄裡這樣的人轉移到這裡幾天,然後您告訴我,這些人是否認得這個所謂西班牙教士便是外號喚作『鬼上當』的雅克·柯蘭。」
「好的,卡繆索先生。不過比比—呂班已經到了……」
「啊,已經到了?」法官叫了一聲。
「他本來在默倫。人家告訴他是關於『鬼上當』的事,他高興得笑起來。他現在正在聽候您的吩咐……」
「叫他來見我吧。」
監獄長這時才向預審法官提出雅克·柯蘭的請求,並且描述了他的可悲境況。
「我本想第一個審訊他,」法官回答說,「倒不是考慮他的身體狀況。今天早上,我收到拉福爾斯監獄長的一份記錄。這傢伙自稱二十四小時以來一直瀕臨死亡邊緣,但卻睡得又甜又香。拉福爾斯監獄長派人請來醫生,醫生走進他的囚室時他都沒有聽見。醫生讓他繼續睡覺,甚至沒有摸他的脈搏就走了。這說明他神志清醒,身體健康。我相信他有病,只是為了看看他究竟在搞什麼名堂。」卡繆索先生微笑着說。
「跟這些犯人、被告在一起,每天都能學到東西。」附屬監獄的監獄長說。
巴黎警察局與附屬監獄相通,法官和監獄長知道有這條地下通道後,能迅速上警察局去①。檢察院和重罪法庭庭長需要什麼材料,也馬上就能得到。這種奇蹟般的便利條件從這裡可以得到瞭解釋。這時候卡繆索先生走到那列通向他辦公室的樓梯頂端。他碰上了從大廳奔跑過來的比比—呂班。
①耶路撒冷街地下一條通道聯結司法大廈和巴黎警察局。巴警察察局當時位於金銀匠堤岸。
「你真賣勁啊!」法官微笑着對他說。
「啊!如果真的是他,」保安科長回答,「只要有幾匹『回頭馬』(行話,指過去當過苦役犯的人),那院子裡可就有戲看了。您瞧吧!」
「為什麼?」
「『鬼上當』侵吞了人家的錢。我知道他們發誓要幹掉他。」
「他們」是指二十年來把他自己錢財託付給「鬼上當」的那些苦役犯。這些錢財,大家知道,已經為呂西安而揮霍殆盡了。
「你能重新找到他最後一次被捕的證人嗎?」
「給我兩張傳訊證人的傳票,我今天就把證人給您帶來。」
「科卡爾,」法官說,一邊摘下手套,把手杖和帽子放在一個角落裡,「你為這位警察先生填兩張關於瞭解情況的傳票。」
他在壁爐上的鏡子裡照了一下自己。壁爐架上放座鐘的地方有一個盥洗盆和一隻水杯,一側有一個裝滿水的長頸大肚玻璃瓶和一個杯子,另一側有一盞燈。法官拉了拉鈴。幾分鐘後,執達吏來到了。
「已經有人在等我嗎?」他問執達吏。這執達吏是負責接待證人,驗證他們的傳票,並按他們到達的先後次序安排他們的位子。
「是的,先生。」
「記下來人的姓名,把名單給我送來。」
預審法官的時間很緊,有時候不得不同時進行幾項預審。這就是為什麼被傳喚作證的人要在執達吏的房間裡等候很長時間的原因。這個房間裡不時響起預審法官的鈴聲。
「然後,」卡繆索對執達吏說,「你去提卡洛斯·埃雷拉神甫。」
「啊!他扮裝西班牙人?有人對我說,他扮裝教士。嘿,這是科萊①的再現,卡繆索先生!」保安科長叫起來。
①科萊(一七八五—一八四○),越獄的苦役犯,一八三九年發表了他的《回憶錄》,一八四○年死於羅什福爾監獄。
「沒有任何新花樣。」卡繆索回答。
法官於是在兩張可怕的傳票上簽了字。這種傳票會叫所有的人,甚至最無辜的證人,惶惑不安。法院傳喚這些證人到庭,他們如果不服從,就會被判重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