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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恩負義!」艾絲苔說,「到現在為止,您給我什麼了?……一大堆不愉快!您瞧,老爹!我能為您感到自豪嗎?您呀!您為我而感到自豪。我戴着您的飾帶,穿著您的號衣,倒挺合適!您為我還清了債!……就算是吧。可是,您早已騙足了多少個百萬……(哈!哈!別撇嘴,您跟我說定的……)所以,不用看這些債是多少數額。這倒成了您最美妙的榮譽憑證了……妓女和竊賊,沒有比這兩者更為相配了。您造了一個漂亮的籠子,來關您所喜歡的鸚鵡……您去問問巴西大鸚鵡,看它是否感激將它關在金色籠子裡的人……別這麼看著我,您那樣子像個和尚……您已經向全巴黎展示了您的紅白羽毛的南美大鸚鵡。您說:『巴黎是否有人擁有這樣的鸚鵡?……它叫得多麼好聽!它學話學得多麼準!……』杜·蒂耶進來時,鸚鵡對他說:『您好,小騙子……』您多麼開心,就像一個荷蘭人擁有一種獨一無二的郁金香,就像一個住在亞洲而領英國年金的昔日富豪向一個推銷員買了能奏出三個序曲的瑞士產的第一個八音鼻煙盒。您想得到我的心,那好吧,我馬上告訴您用什麼辦法能得到它。」
「你快說,你快說!……為了你,我習(什)麼都能做……我喜歡央(讓)你取笑!」
「您看,呂西安·德·魯邦普雷此刻正跟您的妻子在一起。請您也像他那樣年輕,那樣漂亮吧,如果能這樣,您就可以垂手得到拿您所有百萬的金錢也永遠買不到的東西了!……」
「我走了。因為,金(真)的,今天晚上你對我太不好了……」「猞俐」拉長了臉說。
「好吧,再見!」艾絲苔回答,「囑咐喬治把您的床頭墊得高一點兒,再讓腳往上傾斜,今晚您的臉色像中風一樣……親愛的,您可不能說我不關心您的身體啊!」
男爵站起身,摸到了門把。
「過來,紐沁根!……」艾絲苔做了一個高傲的手勢,把他叫回來。
男爵向她傾身過去,像狗一樣馴服。
「您想看到我對您親熱,今晚在我家給您喝甜酒,一邊跟您說些悄悄話嗎,胖鬼?」
「你叫我心都水(碎)了……」
「心都水(碎)了,可以用一個詞說,叫傷心!……」她說,一邊嘲弄男爵的發音,「嘿,你把呂西安給我帶來,我要請他來赴我們的伯沙扎爾①盛宴,我肯定他不會不來。您若能辦成這樁小小交易,我一定會對你說我愛你,我的弗雷德里克胖子,你可以相信這一點……」
①伯沙扎爾:古巴比倫攝政王,常沉溺于狂歡盛宴。
「你系(是)一個迷銀(人)精,」男爵說著吻了吻艾絲苔的手套,「你總系(是)到最後開(給)我一點兒撫慰,要系(是)介(這)樣,我寧願聽一頓更大的秋(臭)罵……」
「好了,要是不聽我的話,我……」她說,一邊用手指威脅着男爵,就像大人嚇唬孩子一般。
男爵連連點頭,彷彿落入圈套的鳥兒懇求獵人釋放它一樣。
「天哪!呂西安怎麼啦?」當她單獨一人時,她心裡想,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他從來沒有這麼悲哀過!」
當天晚上,呂西安遇到了這樣的事:九點鐘,呂西安和每天晚上一樣,坐上他的雙座四輪馬車出門,準備去格朗利厄公館。像所有的年輕人一樣,他把自己的坐騎和駕馭有篷雙輪輕便馬車用的馬留着上午出門用,冬天晚上出門他坐一輛雙座四輪轎式馬車,然後到最近的馬車出租店租一輛最漂亮的四輪高級馬車,並配上最漂亮的馬匹。一個月來,一切都稱心如意:他已經在格朗利厄公館吃過三次晚飯,公爵待他頗為熱情。他在公共馬車公司的股票賣了三十萬法郎,這使他又償付了三分之一的地產款項。克洛蒂爾德·德·格朗利厄精心打扮自己,每當呂西安走進客廳,她的臉上好像抹了十瓶脂粉,而且公開宣稱為他而神魂顛倒。幾位地位很高的人談到呂西安和德·格朗利厄小姐的婚事時,也認為已經十拿九穩。曾任法國駐西班牙大使和外交大臣的德·肖利厄公爵已經向德·格朗利厄公爵夫人允諾,要在國王面前為呂西安求得侯爵稱號。
那天晚上,呂西安在德·賽裡奇夫人家用過晚餐,便按慣例從肖塞—當坦街到聖日耳曼區進行每日一次的走訪。他到了門前。車伕叫門。大門打開後,車伕站在台階前。呂西安從車上下來,看見院子裡有四輛馬車。一個負責開關前廳大門的僕人看見德·魯邦普雷先生,便走上前來,到了台階上,像士兵換崗一樣,站在門前。
「老爺不在家!」他說。
「公爵夫人可以招待客人。」呂西安對僕人說。
「公爵夫人也出門了。」僕人沉着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