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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際花盛衰記 - 87 / 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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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際花盛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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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到手的。」歐羅巴回答,「這個大傻瓜出到六十萬時,夫人會對他溫和了,以後要像樣地愛他,再向他要四十萬。」

「你聽我說,我的女兒,」卡洛斯說,「我拿到最後十萬法郎的那一天,就有你的兩萬法郎。」


  

「這時我有什麼用呢?」歐羅巴說著伸開兩手,像個走投無路的人。

「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回瓦朗謝納去,買一幢漂亮的房子,過正經女人的生活。世上有多種多樣的趣味,帕卡爾有時就這樣想。他的肩上沒有苦役犯的烙印,良心上差不多也沒有負擔,你們能意氣相投。」卡洛斯說。

「回瓦朗謝納去!……您是這麼想的嗎,先生?」歐羅巴驚恐地叫起來。

歐羅巴出生在瓦郎謝納,父母是十分貧窮的織布工人。她七歲被送進紡織廠。在那裡,現代化的工業耗盡了她的體力,惡習也過早地使她墮落。她十二歲受人引誘,十三歲生孩子,跟一些極其卑鄙下流的人混在一起。十六歲時為一起謀殺案到重罪法庭出庭作證,尚未完全泯滅的正義感和法庭的威懾力量使她改變了態度。她的證詞使法院判處被告二十年苦役。這名罪犯是個慣犯,他的存在就意味着可怕的報復。他在法庭上就公開對這個姑娘說:「普呂當斯(歐羅巴的名字叫普呂當斯·賽爾維安),十年後,像現在一樣,我回來埋葬你,哪怕我為此被送上斷頭台!」法庭庭長試圖安慰普呂當斯·賽爾維安,答應法院為她撐腰,關心她的利益。然而,可憐的姑娘被嚇得竟然病倒了,在醫院住了將近一年。

法院是個理性的存在,由不斷更換的人員的集體組成,它的良好意願和給人的印象也和這些人員一樣,是經常變換的。檢察院和法庭根本無法預防犯罪,設立這些機構是為了接受既成的犯罪事實。從這方面看,預防警察對一個國家來說可能有好處。但如今警察這個名詞引起立法者恐懼,他們已經分不清「統治」、「管理」、「立法」這幾個詞的含義。立法者想把這一切全都歸併到國家機器中,似乎這樣國家就能有效地運作。苦役犯大概一直不會忘記自己的受害者,等到法院把他和他的受害者置之腦後時,他便進行報復。普呂當斯本能地或者說大體上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便離開了瓦朗謝納,十六歲時來到巴黎藏身。她在巴黎幹過四種職業,最好的要算在一個小劇場跑龍套。帕卡爾遇上了她,她向帕卡爾講述了自己的不幸經歷。帕卡爾是雅克·柯蘭的左右手和親信,他向主人談起普呂當斯。主人正需要一個女奴僕,便對普呂當斯說:「如果你願意像為魔鬼效勞那樣為我效勞,我將為你除掉杜呂。」杜呂就是那個苦役犯,是懸在普呂當斯·賽爾維安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①。如果不介紹這些細節,很多批評家會認為歐羅巴的依戀有點兒難以置信:沒有這些細節,卡洛斯將要製造的戲劇性事件,也沒有人能理解了。

①達摩克利斯是希臘神話中敘拉古暴君迪奧尼修斯的寵信。他常說帝王多福,於是迪奧尼修斯請他赴宴,讓他坐在自己的寶座上,並用一根馬鬃拴住一把利劍懸在他的頭上,使他知道帝國的憂患。後來「達摩克利斯劍」一詞便成了「大禍臨頭」的同義語。

「是的,我的女兒,你可以回瓦朗謝納去……。唔,給你,讀一讀吧。」他遞給歐羅巴前一天的報紙,用手指着一篇文章:「土倫消息——昨天處決了冉·弗朗索瓦·杜呂……從早上開始,看守就……」

普呂當斯放下報紙,雙腿發軟。她重新獲得了生命,因為,她常常說,自從杜呂威脅她那一天起,她吃飯一直沒有胃口。


  
「你看到了吧,我是言而有信的。用了四年時間才將杜呂引入圈套,搬掉了他的腦袋……那麼,你在這裡幹完我的這件活,就回你的家鄉去。你有兩萬法郎的錢,做個小買賣,當帕卡爾的老婆。我允許帕卡爾告老還鄉。」

歐羅巴又拿起報紙,睜大眼睛,將二十年來所有報紙不厭其煩地對處決苦役犯的細節描述讀了一遍:壯觀的場面,不斷勸人信教的指導神甫,對往日同夥進行規勸的老犯人,對準目標的火器,跪在地上的苦役犯,以及對改變監獄體制毫無幫助的空泛議論:這些監獄裡擁擠着一萬八千名囚犯!

「應該叫亞細亞重新回家。」卡洛斯說。

亞細亞走過來,不明白歐羅巴為什麼有這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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