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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你象我一樣,親耳聽見他若無其事的說那句話,你也會佩服得五體投地!那座橋並沒阿爾科勒橋那樣出名,可是更偉大。我們跟着于洛一直衝到炮兵陣地。嚇!一路死了多少,那些好漢!」軍官一邊說一邊脫了脫帽子。「我們這一下把德國兵唬住了。你看到的那位老人,皇帝把他封了伯爵;給咱們老總的榮譽,就等於給了我們全體的榮譽;他們把他晉級為元帥也是大大應該的。」
「元帥萬歲!」工人叫了聲。
「噢!你再嚷也是白費!元帥的耳朵給大炮轟聾了。」
這段故事可以表示榮軍們怎樣的敬重於洛元帥,同時他始終不變的共和黨人的主張,使他在本區裡也大得人心。
以這樣安詳、這樣純潔、這樣高尚的心靈而哀傷憂苦,真叫人看了難受。男爵夫人只能用盡女人的技巧對大伯扯謊,把所有可怕的事實瞞着他。大禍臨頭的那一天早上,跟一般老年人一樣起身很早的元帥,以答應結婚為條件,從李斯貝特嘴裡盤問出了兄弟的真情。老姑娘從進門起就在等這個機會,所以未婚夫向她探聽秘密在她是極高興的;因為經過了這一下,她的婚事愈加穩固了。
「你兄弟是不可救藥的!」貝特對準元帥比較清楚的一隻耳朵叫。
洛林姑娘靠她響亮清楚的聲音,能夠跟老人談話。她不怕喊破嗓子,要她的未婚夫知道,跟她在一塊他永遠不是聾子。
「他有了一個阿黛莉娜還養過三個情婦,」老人嘆道,「可憐的阿黛莉娜!……」
「要是你肯聽我,」李斯貝特叫道,「你可以利用維桑布爾親王的交情,替我姊姊謀一個體面的差事;這樣她可以得到幫助,因為男爵把三年的薪俸都抵押了。」
「好,」老人回答,「我到部裡去探探他對我兄弟的意見,求他切實幫幫我弟媳婦的忙,給她找一個不失身分的事!……」
「巴黎幾位做慈善事業的太太跟總主教合作,組織了一個慈善會;她們要聘請幾位高薪水的視察員,調查真正清寒的人。那樣的職位跟阿黛莉娜很相宜,她一定中意的。」
「你去叫人套車,我去穿衣服。必要的話我到訥伊①去見王上!」
①訥伊,國王常幸的行宮所在地。
「呦!他多喜歡她!」貝特心裡想,「我碰來碰去,老是碰上她。」
李斯貝特已經在這兒當權,可是不在元帥面前。三個用人都非常怕她;她為自己特意添了一個貼身女仆,使出老姑娘的脾氣,事無大小都要人報告,都要親自過目,處處要使她親愛的元帥舒服。跟未婚夫一樣的共和黨,她的平民氣息特別討他喜歡;她奉承的手段也極高明;半個月以來,元帥的生活舒服得多;好象孩子受到了母親的照顧,他發現李斯貝特的確實現了他一部分夢想。
「親愛的元帥,」她送他到階沿上,「把車窗拉上來,別兩面通風,聽我的話好不好?……」
元帥,這個從來沒有受過體貼的單身漢,雖然心緒惡劣,臨走也不免對貝特掛着點笑容。
就在這個時候,于洛男爵奉到大臣的召喚,離開了公事房,向元帥維桑布爾親王的辦公室走去。雖然大臣召見手下一個署長是常事,于洛卻是情虛得厲害,覺得副官彌圖弗萊臉上有些說不出的陰沉沉冷冰冰的氣息。
「彌圖弗萊,親王怎麼樣?」他帶上辦公室的門,追上前面的副官。
「他恐怕在生你的氣,男爵;他的聲音、眼睛、臉色,好象就要大發雷霆似的……」
于洛臉色發白,一聲不出的走過穿堂,會客室,心跳得很快,一直走到辦公室門外。元帥那時七十歲,頭髮全白了,跟上了這個年紀的老人一樣,臉上的皮膚變了樹皮一般的顏色,最有威嚴的是那個寬廣的天庭,在你的想象中彷彿一片戰場。白雪滿頂的腦蓋下面,亮着一對藍眼睛,因為眉毛部分的拱形骨特別往外突,眼光顯得很陰沉,平時總帶點兒淒涼的情調,表示一肚子的苦悶與牢騷。他當年是和貝納多特並肩的元勛,也有過裂地封疆的希望。①他動了感情,一雙眼睛就變成兩道可怕的閃電,而老是有點兒悶的嗓子也變得尖厲刺耳。發怒的時候,親王立刻恢復他軍人的面目,說話也回覆了科坦少尉的口氣;那時他是絶對不留情面的。于洛·德·埃爾維瞥見這頭老獅子,亂髮蓬鬆象馬鬣一般,雙眉緊蹙,背靠着壁爐架,眼睛好似在出神。
①貝納多特初為拿破崙手下名將,後為瑞典國王,稱查理十五。
「親王,我來請示!」于洛裝做若無其事的,說話極有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