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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差的通報蒙泰斯男爵來了;瓦萊麗跑過去迎接,咬了一會耳朵,把囑咐文賽斯拉特別持重的話也囑咐了他一遍;因為巴西人那天裝出一副外交家的態度,來配合那個使他快樂之極的消息,他嗎,他相信孩子絶對是他的!……
當情夫的男人都有特殊的虛榮心,瓦萊麗針對這種虛榮心所定的戰略,使四個男人在她的飯桌上個個歡天喜地,興高采烈,自認為最得寵的男人。瑪奈弗在李斯貝特前面,把他自己也包括在內,開玩笑說:五個干爺都自以為是孩子的親爺。
只有于洛男爵一人,到場的時候臉上有着心事。原因是這樣的:離開辦公室之前,他去看人事處處長,和他同事三十年的一位將軍。科凱已經答應辭職,他便提到提名瑪奈弗為科長的事。他說:
「親愛的朋友,在我們沒有商妥,得到你同意之前,我不願意向元帥討這個情。」
「親愛的朋友,」人事處長回答說,「我大膽提醒你一句,為你自己着想,你不應當堅持這個任命。我的意見早已對你說過。部裡對你跟瑪奈弗太太的事已經太關切了,這一下更要閙得滿城風雨。至於你我之間,我不願意揭你的痛瘡,也不願意有什麼事不幫你忙,我可以行動為證。要是你堅持,非教科凱讓位不可,——而這個,對部裡的確是一個損失,他是一八○九年進部的;——我可以請半個月假,下鄉一趟,讓你在元帥面前便宜行事,他對你真象對兒子一樣。那麼我可以不算贊成也不算反對,同時我也不致于做出一件有乖職守的事。」
「謝謝你,你的話我去考慮一下。」
「我所以敢說這番話,親愛的朋友,是因為這件事對你個人的利害關係大,對我的職權或自尊心的關係小。第一,元帥是主人。第二,朋友,外邊批評我們的事多得很,也不在乎多一樁少一樁!我們不是沒受過攻擊。王政復辟時代,任命過多少官員都是拿錢不做事的!……而且咱們是這麼多年的弟兄……」
「是的,」男爵回答,「就是不願意傷了咱們寶貴的老交情,我才……」
「好吧,」人事處長看到于洛為難的臉色,「我出門旅行一趟就是了……可是小心!你有的是敵人,就是說有人眼紅你這個肥缺,而你只有一座靠山。啊!要是你象我一樣當着議員,就不必顧慮了;所以你得留神……」
這番極見交情的話,給參議官一個極深刻的印象。
「喂,羅傑,究竟有什麼事?別跟我藏頭露尾了!」
那個他叫做羅傑的,望着于洛,抓起他的手握著說:
「以咱們這樣的老朋友,我不能不勸你一句。你想保持地位,就得自己留好後步。換了我,我非但不要求元帥讓瑪奈弗接替科凱,反而要仰仗他的大力,設法保住參議官的職位,那是可以太平無事的當下去的。至于署長那塊肥肉,寧可扔給逐鹿的人讓他們去搶。」
「怎麼!元帥會忘了……」
「朋友,元帥在內閣會議中費了那麼大的力支持你,沒有人再想把你免職了;可是這句話已經提過!……所以你不能授人把柄……我不願意再多說。現在你還來得及提條件,臂如當參議官兼貴族院議員之類。要是等久了,或是給人拿住了什麼,那我就不敢擔保了……究竟要不要我去旅行呢?」
「不忙,讓我先去見元帥,再托我哥哥到老總前面探一探口風。」
因此男爵上瑪奈弗太太家時的心緒是可想而知的;他几乎忘了老年得子的事,羅傑剛纔拿出朋友的真情點醒了他。可是瓦萊麗的影響,使男爵吃飯吃到一半也附了大家的興,而且因為要忘記他的心事,起鬨得格外厲害。可憐虫想不到那天晚上已經夾在他的幸福和人事處長所說的危險中間無處可逃,就是說在瑪奈弗太太與他的地位之間,他必需有所選擇。
十一點光景,客廳裡高朋滿座,正是晚會頂熱閙的時節,瓦萊麗帶了埃克托坐在便榻的一角咬着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