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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德·曼特儂侯爵夫人(
1635—
1719),作家多比涅之女,斯卡龍的遺孀,後成為路易十四的情婦,對路易十四的宗教政策有一定的影響。
瓦萊麗表面上對老鄰居的冷淡,大大的挑動了他的虛榮心。但她不是有心如此,因為她並不識得波蘭人的性格。這個斯拉夫人的脾氣,有一方面很象兒童;凡是出身野蠻,自己並未真正文明而突然廁身于文明人之列的種族,都是如此。這個民族象洪水氾濫似的佔據了地球上一片廣大的土地。它居住的荒涼地帶是那麼遼闊,使它自由自在,不象在歐洲那樣肩摩踵接;可是沒有思想的摩擦,沒有利害的衝突,也就沒有文明的可能。烏克蘭、俄羅斯,多瑙河平原,凡是斯拉夫族所在的區域,是歐亞兩洲之間、文明與野蠻之間的接壤地帶。所以,波蘭人雖是斯拉夫族內最有出息的一支,仍脫不了年輕民族的幼稚與反覆無常的性格。它有勇氣,有才情,有魄力;可是染上了輕浮之後,它的勇氣、才情、魄力,就變得既無條理,又無頭腦。波蘭人的動搖不定,可以比之於吹在它那片池沼縱橫的大平原上的風;雖然有掃雪機一般的威力,能夠把房屋村舍席捲而去,但象大風雪一樣,一遇到池塘就在水中溶化了。人總免不了感染環境的影響。和土耳其人不斷戰爭的結果,波蘭人愛上了東方的豪華富麗,他們往往為了華美的裝飾而犧牲必需品,濃裝艷服,穿扮得象女人;其實氣候的酷烈使他們的體格不下于阿拉伯人。在苦難中才顯得偉大的波蘭人,能咬緊牙關挨打,叫打的人筋疲力盡;他們十九世紀的歷史,等於初期基督徒歷史的重演。倘使波蘭人那麼爽直那麼坦白的性格,能有十分之一英國人的狡獪,今日雙首鷹徽統治的地方,都可以移歸白鷹徽管轄。①只要些少的權術,波蘭就不會把奧國從土耳其人手中救過來,讓它日後侵略自己;也不會向重利盤剝、把它搜刮一空的普魯士借債;同時也不致在第一次被瓜分的時候,因內訂而自行分裂。大概波蘭誕生受洗之時,一般善神對此可愛的民族賜了許多優點,可是冷落了那有名的惡煞卡拉博斯②,而一定是卡拉博斯對波蘭下了毒咒,說:「好吧,我的姊妹們給你的贈品,你留下吧;可是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要些什麼!」即使波蘭在反抗俄羅斯的英勇鬥爭中得勝了,它現在也會自相殘殺,象他們從前在議會中爭奪王位一樣。這個民族的美德,僅僅是不怕流血的勇氣。一定得找出路易十一那樣的人,③接受他,讓他來一下專制的統治,它才有救星。波蘭在政治上的表現,就是多數波蘭人在日常生活中的表現,尤其在大難臨頭的時候。所以,文賽斯拉·斯坦卜克,三年以來愛着妻子,也知道妻子把自己當做上帝一樣,一看到瑪奈弗太太對他似理非理,就不由得大不服氣,認為非使她青睞相加不可了。比較之下,他覺得瓦萊麗勝過自己的太太。奧棠絲是一堆美麗的肉,象瓦萊麗對貝特所說的;瑪奈弗太太卻是肉體中有精神,有淫蕩的刺激。奧棠絲的忠誠,在丈夫看來是對他應當有的感情;他很快就忘了死心塌地的愛情是無價之寶,正如借債的過了相當時間會把借來的錢當做自己的。忠貞的節操變做日常的麵包,而私情有如珍饈美果一般誘人。一個目中無人的女子,尤其是一個危險的女子,能夠刺激好奇心,彷彿香料能夠提出食物的鮮味。而且,瓦萊麗表演得那麼精彩的驃勁,對享了三年現成福的文賽斯拉還是一樁新鮮玩意。總之,奧棠絲是太太,瓦萊麗是情婦。許多男人都想兼有這個同一作品的兩個不同的版本;其實一個男人不懂得把妻子化作情婦,便是他庸駑譾陋的證據。在這方面見異思遷是無能的標記。恆久才是愛情的靈魂,才是元氣充沛的徵象,有了這種氣魄才能成為詩人。一個人應當把妻子化作所有的女人,正如十七世紀的詩人把自己的情婦看作是美艷女神或書中美人一樣。
①雙首鷹徽是帝俄的國徽。白鷹徽是波蘭國徽。
②卡拉博斯,傳說中的駝背惡神。
③跨易十一為十五世紀法國國王,以善謀略著稱。一生事業在於削弱貴族,擴張王權。
李斯貝特看見姨甥婿着了迷,便問他:「喂,你覺得瓦萊麗怎麼樣?」
「妙不可言!」
「只怪你不聽我的話。啊!我的小文賽斯拉,要是你當初不跟我分手,你早已做了這個美人魚的情夫,等她丈夫死了,你可以娶她,四萬法郎的進款現現成成是你的了!」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