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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得聽我說!瑪奈弗活不了五年,他連骨髓都爛到了家:一年十二個月,倒有七個月吃藥,又是藥茶,又是法蘭絨內衣,總而言之,醫生說刀子已經架在他脖子上,隨時可以回老家;對一個健康的人最輕淺的病,對他都是致命的,血已經壞了,命根已經動搖。五年功夫我沒有讓他擁抱過一回,他是瘟疫!早晚我要做寡婦,這日子是不遠的了。一個有六萬法郎進款,我要他東他不敢說西的男人,早已向我求過婚;可是告訴你,哪怕你象于洛一樣窮,象瑪奈弗一樣害着大痲瘋,哪怕你打我虐待我,我還是嫁給你,我只愛你一個,我要姓你的姓。無論你要什麼愛情的擔保,我都可以給你。」
「那麼今晚……」
「噯,你這個巴西孩子,為了我從原始森林裡跑出來的豹子,」她抓起他的手親着,摩着,「能不能對你將來的老婆尊重一點?……你說,我將來是不是你的老婆,亨利?」
「是的,」巴西人給那番瘋瘋癲癲的情話征服了。他跪了下來。
「好,亨利,」瓦萊麗抓着他的一雙手,睜着眼睛死釘着他,「你能不能在這兒起誓,當着我最好的、唯一的朋友,我的姊姊李斯貝特的面,發誓在我守寡的期限滿了以後正式娶我?」
「我向你賭咒。」
「這不算數。你得拿你母親的骨殖,拿她的靈魂救賭咒,你得以聖母馬利亞的名字,以你自己的天主教徒靈魂賭咒!」
瓦萊麗知道巴西人起了這個誓一定會信守的,哪怕她將來怎樣的墮落,怎樣的下流。巴西人果然賭了這個莊嚴的咒,鼻子几乎碰到瓦萊麗雪白的胸脯,眼睛似乎受了催眠一般;他醉了,一個人花了四個月飄洋過海才看到他的情人,自然要醉了。
「好了,現在你給我安靜一點。你得在瑪奈弗太太身上,尊重一個將來的蒙泰雅諾男爵夫人。別為我花一個錢,我不允許。你待在這兒,躺在外間那張小榻上,等到你可以離開的時候,我會親自來通知你……明天早上,咱們一塊兒吃早飯,到一點鐘光景你走,好象是中午來看我的。不用怕,門房是我的人,好比我爹媽一樣……我此刻下樓去招呼客人喝茶。」
她對李斯貝特遞了個眼色,要她送到樓梯口。在那裡,瓦萊麗咬着老姑娘的耳朵:
「這黑炭來早了一年!沒有替你報奧棠絲的仇,我決不甘心!……」
「你放心,親愛的小妖精,」老姑娘吻着她的額角,「愛情和報仇是成雙作對的,決不會不成功。奧棠絲叫我明天去,她手頭緊得不得了。為了到手一千法郎,文賽斯拉會擁抱你一千次。」
于洛和瓦萊麗分手之後,一口氣跑進門房,在奧利維埃太太前面突然出現。
「奧利維埃太太?……」
聽到達威嚴的口吻,又看到男爵命令式的手勢,奧利維埃太太走出門房,跟男爵走到院子裡。
“你知道,將來能幫助你兒子弄到一個事務所的只有我;
靠了我,他才當上三等書記,把法律也唸完了。”
「是的,男爵;我們的感激,男爵可以相信的。沒有一天我不祈禱上帝為男爵降福。」
「閒話少說,老媽子,要真憑實據。」
「有什麼事要我辦呢?」奧利維埃太太問。
「有個男人今晚坐了車來的,你認得不認得?」
奧利維埃太太當然認得那是蒙泰斯;她怎麼會忘了呢?在長老街,每次他清早離開屋子,早得有點不象話的時候,總塞給她五法郎。倘使男爵問到奧利維埃先生,也許原原本本都可以問出來。可是奧利維埃睡覺了。在下層階級中,女人不但比男人高明,而且差不多永遠支配男人。奧利維埃太太久已決定,遇到兩位恩人衝突的時候她應當怎麼辦,她認定瑪奈弗太太的勢力更大。
「認得?……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怎麼!在長老街的時候,瑪奈弗太太的表兄從來沒有來看過她?」
「啊!她的表兄!……」奧利維埃太太嚷道,「說不定他來過,可是我剛纔沒有認出來。下一次,先生,我一定留神……」
「他等會要下來的,」男爵打斷了奧利維埃太太的話。
「他早走啦,」奧利維埃太太這時全明白了。「車子不在這兒啦……」
「你看見他走嗎?」
「怎麼不看見?他對他的跟班說:上大使館!」
這個語氣、這番保證,使男爵不勝欣慰的嘆了一口氣,他抓着奧利維埃太太的手握了一握。
「謝謝你,奧利維埃太太;可是還有……還有克勒韋爾先生。」
「克勒韋爾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你聽我說!他愛着瑪奈弗太太……」
「不會的,男爵!不會的!」她合著一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