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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還是不離開的好!」維克托蘭說,「父親或許會去找別的女人;在這兒,至少最大的費用已經開發了。」
從前孩子們對父親何等敬重,母親又從旁把他們的敬意維持了多少年,如今卻變成這種態度!他們已經把父親看透了。
「沒有我,你父親還要糟呢,」貝特說。
「咱們進去吧,」奧棠絲說,「媽媽細心得很,她會疑心的,咱們就得照貝姨說的,一切瞞着她……得裝出快快活活的樣子!」
「維克托蘭,你不知道你父親這個喜歡女人的脾氣,會把你們害到什麼地步,」貝特說,「為你們將來的保障,還是讓我跟元帥早點兒結婚吧。我等會就走,這件事你們今晚就該跟他提。」
維克托蘭走進臥室去了。
「喂,我的孩子,」李斯貝特輕輕的問她的姨甥女,「你呢,你的事又怎麼啦?」
「明兒到我們家來吃飯吧,我們再談,」奧棠絲回答,「我不知道怎麼辦好;生活的艱苦,你是有經驗的,你可以替我出點兒主意。」
正當全家聚在一塊向元帥勸親,而李斯貝特回到飛羽街去的時候,飛羽街公寓裡出了一件大事,對瑪奈弗太太一流的女人正好刺激她們作惡的力量,把魔法邪道如數施展出來。可是我們得承認:在巴黎,生活的忙亂使惡人也無暇單憑本能去作惡,他們只是靠了邪惡的幫助,抵抗外來的攻擊。
第
08章
瑪奈弗太太,客廳裡坐滿了她的忠實信徒,剛剛安排好惠斯特牌局,當差的,那個男爵薦來的退伍軍人,進來通報道:
「蒙泰斯·德·蒙泰雅諾男爵到。」
瓦萊麗暗中大吃一驚,趕快衝到門口叫着:
「啊!表哥!……」
走到巴西人前面,她輕輕的囑咐他:
「你只當是我的親戚,要不然咱們就散夥了!」然後她輓着他走到壁爐架前面,提高了嗓子:“啊!亨利,你還在嗎?
人家說你淹死了。我哭了你三年啦……”
「你好哇,朋友,」瑪奈弗向巴西人伸着手說。巴西人的功架不愧為一個真正的巴西百萬富翁。
亨利·蒙泰斯·德·蒙泰雅諾男爵,從熱帶氣候秉承得來的體格和皮色,就跟舞台上的奧賽羅一樣,陰沉的氣息非常可怕,但這純粹是相貌作用;骨子裡他極和善極溫柔,生就那種給弱女子敲詐的性格。他臉上的驕橫,精壯結實所表現的體力,所有的氣勢都是隻向男人發揮而長女人威風的,她們就是最喜歡這一套,所以攙着情婦上街的男人,都要裝得雄赳赳氣昂昂的得意非凡。他的服裝完全勾勒出他的身腰:藍色上裝,繫著實心的金鈕子,底下是黑褲子,細緻的皮靴擦得雪亮,照着時行的款式戴着手套;這位男爵身上的巴西氣息只有一顆價值十萬法郎的大鑽石,在富麗堂皇的藍綢領帶上象明星一般發光,白背心敞開一點,露出非常細潔的襯衫。突出的額頭宛如半人半羊神的腦門,正是愛情極其固執的標識;黑玉般的頭髮,亂糟糟的賽似未經開發的森林;一對閃閃發光的明淨的眼睛,獷野兇猛,似乎他母親懷孕的時期,受過什麼豹子的驚嚇。
這個葡萄牙民族留在巴西的優秀樣品,背靠着壁爐架的那種姿態表示他是老巴黎;一手拿着帽子,一手放在壁爐架的絲絨毯上,他彎着身子跟瑪奈弗太太輕輕談話,全不把那些討厭的資產階級放在心上,只覺得他們擠在客廳裡大煞風景。
巴西人的登場,那副姿態那副神氣,使克勒韋爾和男爵又詫異又着急。兩人都有同樣的表情,同樣的預感。這對痴情漢的反應,因為同時表演的緣故,格外滑稽,明眼人一看便知端倪。克勒韋爾雖然當了巴黎區長,始終脫不了小市民和生意人氣味,他的表情不幸比他的同事更持久了一點,無意之中泄漏天機,給男爵看了去。這一下,對於存心要跟瓦萊麗算賬的老情人,又是兜心一箭,多了一重打擊。
「今晚上非見個分曉不可……」克勒韋爾理着牌也在那麼想。
「你有的是紅桃!……」瑪奈弗對他嚷道,「怎麼墊牌了?」
「啊!對不起!」克勒韋爾說著想重新抓起他丟下的牌。可是他心裡仍在想:「這個男爵明明是多餘的。瓦萊麗跟我的那個男爵勾搭,那是替我報仇出氣;而且我有方法擠掉他;可是這個老表哪!……明明是多出了一個男爵,我不願意人家拿我打哈哈,我要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樣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