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羡慕你天天看到他呢。”
「裡面沒有人嗎?」
「對不起,元帥在裡面。噢!他天天來的,她告訴他早上才看到先生,因為他晚上回來很遲。」
「今天有什麼好菜?」貝特問。
瑪麗埃特半吞半吐不敢回答,洛林姑娘望着她的那副眼神,她有些受不住。這時客廳的門開了,于洛元帥從裏邊直衝出來,對貝特望也不望的點了點頭,百忙中把手裡的紙張丟落在地下。貝特知道對聾子叫嚷是沒用的,便檢起紙片奔到樓梯頭;但她假做沒有能追上元帥,回來把紙上寫的鉛筆字趕緊看了一遍:
大哥,埃克托給了我一季的家用,可是奧棠絲有急用,我全部借給了她還不夠解決困難。你能不能借我幾百法郎?我不願意再向埃克托開口;給他埋怨一句我就受不了。
「啊!」貝特心裡想,「折辱到這步田地,她一定是山窮水盡了!」
李斯貝特走進去,看見阿黛莉娜在哭,便馬上過去摟住她的脖子,說:
「阿黛莉娜,親愛的孩子,我都知道了!元帥出門的時候,慌慌張張象一條獵狗,把這張紙丟落了……荒唐的埃克托一直沒有給你錢嗎?……」
「他準期給的,可是奧棠絲有一筆急用……」
「而你今天連我們的晚飯都開不出來,」貝特截住了堂姊的話,「怪不得我跟瑪麗埃特提到晚飯,她那麼吞吞吐吐。阿黛莉娜,別裝傻了!好吧,我把積蓄給你。」
「謝謝你,好貝特,」阿黛莉娜抹着眼淚回答,「這一回的周轉不靈是短時間的。將來我已經想好辦法。從今以後,我只消花二千四百法郎一年,連房租在內,這筆錢我一定有着落。貝特,你不能對埃克托露一句口風。他好哇?」
「噢!好得很!他象小雀子一樣的開心,只想著他的妖精瓦萊麗。」
于洛太太望着窗外一株大雪松,李斯貝特一點兒猜不出她的眼神表示什麼意思。
「你跟他提過沒有,今天是大家在這兒吃飯的日子?」
「怎麼不提?可是瑪奈弗太太今兒大請客,想解決科凱先生的辭職問題!她的事當然頂要緊嘍!阿黛莉娜,你聽我說:你把我不受拘束的脾氣當做兇器。你丈夫一定要把你敗光的。我本以為住在那邊對你們大家都有好處,不料那女人壞到極點,會教他做些事,丟盡你們的臉呢。」
阿黛莉娜身子一震,彷彿給人當胸紮了一刀。
「噯,阿黛莉娜,那是一定的。我非提醒你不可。所以咱們得想到將來!元帥老了,可是日子還長着哩,他有一筆很大的薪水,他的寡婦可以在他身後拿到一年六千法郎的恩俸,有了這筆款子,我負責養活你們一家!他信你的話,你得勸他老人家跟我結婚。我不是要當什麼元帥夫人,那套空話,象瑪奈弗太太的良心一樣,我決不信;可是那麼一來,你們都有飯吃啦。我看,奧棠絲的麵包也有問題,既然你還把自己的麵包給她。」
說到這裡,元帥進來了;老軍人走得那麼急,用圍巾抹着腦門上的汗。
「我交給瑪麗埃特兩千法郎,」他湊着弟媳婦的耳朵說。
阿黛莉娜從臉上紅起一直紅到頭髮根。兩顆眼淚沿著長睫毛轉動,她一聲不出的緊緊壓了壓老人的手,他象得意的情人一樣快活,繼續說:
「阿黛莉娜,我本想用這筆錢給你買一樣禮物;現在,這筆錢不用還我了,你自己去挑一樣最喜歡的東西吧。」
他快活得忘其所以,過來抓着李斯貝特向他伸出的手親了一下。
「你的事有希望,」阿黛莉娜對李斯貝特說,盡她的可能笑了笑。
這時小於洛夫婦來了。
「弟弟來吃飯嗎?」元帥的口氣不大婉轉。
阿黛莉娜抓起鉛筆在一小方紙上寫道:
「我等他呢。他早上答應回來吃飯的;如果不來,準是大臣把他留住了,他忙得很。」
寫罷,她把紙遞過去。她為元帥想出這種筆談的方式,工作台上老是預備好鉛筆和紙條。
「我知道,」元帥回答,「他為了阿爾及利亞的事忙得不開交。」
奧棠絲和文賽斯拉也來了。看到全家人都在身邊,男爵夫人不由得對元帥望了一眼,那意義只有貝特一個人懂得。
這個有了幸福的,有妻子愛、有社會捧的藝術家,出落得更俊美了。他的臉差不多圓了,美妙的身段烘托出真正貴族血統的特點。早熟的榮名,要人的身分,世俗對藝術家浮而不實的恭維,例如見面問好或是今天天氣哈哈哈一類的俗套,促成了他的優越感,等到一朝才盡,這優越感就變為妄自尊大。榮譽勛位的十字勛章,更加強了他大人物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