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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為他的干涉完全是多管閒事嗎?」
「我真不懂,達西先生有什麼權利斷定他朋友的戀愛合適不合適;憑着他一個人的意思,他怎麼就能指揮他的朋友要怎樣去獲得幸福。」她說到這裡,便平了一下氣,然後繼續說下去,「可是我們不明白其中的底細,那麼,我們要指責他,也就難免不公平。也許這一對男女中間根本就沒有什麼愛情。」
「這種推斷倒不能說不合情理。」費茨威廉說。「我表兄本來是一團高興,給你這樣一說,他的功勞可要大大地打折扣啦。」
他這句話本是說著打趣的,可是她倒覺得,這句話正好是達西先生的一幅逼真的寫照,她因此不便回答,便突然改變了話題,盡談些無關緊要的事,邊談邊走不覺來到了牧師住宅的門前。客人一走,她就回到自己房裡閉門獨坐,把剛纔所聽來的一番話仔細思量。他剛剛所提到的那一對男女,一定跟她有關。世界上決不可能有第二人會這樣無條件服從達西先生。提到用盡手段拆散彬格萊先生和吉英的好事,一定少不了有他的份,她對於這一點從來不曾懷疑過;她一向認為完全是彬格萊小姐的主意和擺佈。如果彬格萊先生本來並沒有給虛榮心沖昏頭腦,那麼,吉英目前所受的種種痛苦,以及將來還要受下去的痛苦,都得歸罪於他,歸罪於他的傲慢和任性。世界上一顆最親切、最慷慨的心,就這樣讓他一手把幸福的希望摧毀得一乾二淨;而且誰也不敢說,他造下的這個冤孽何年何月才能了結。
「這位小姐有些條件太不夠格,」這是費茨威廉上校說的;這些太不夠格的條件也許就是指她有個姨爹在鄉下當律師,還有個舅舅在倫敦做生意。
她想到這裡,不禁大聲嚷了起來:「至于吉英本身,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缺陷,她真是太可愛太善良了……她見解高,修養好,風度又動人,我父親也沒有什麼可指摘的,他雖然有些怪癖,可是他的能力是達西先生所不能藐視的,說到他的品德,達西先生也許永遠趕不上,」當然,當她想到她母親的時候,她的信心不免稍有動搖;可是她不相信那方面的弱點對達西先生會有什麼大不了的影響。最傷害他自尊心莫過于讓他的朋友跟門戶低微的人家結親,至于跟沒有見識的人家結親,他倒不會過分計較。她最後完全弄明白了;達西一方面是被這種最惡劣的傲慢心理支配着,另方面是為了想要把彬格萊先生配給他自己的妹妹。
她越想越氣,越氣越哭,最後弄得頭痛起來了,晚上痛得更厲害,再加上她不願意看到達西先生,於是決定不陪她的表兄嫂上羅新斯去赴茶會。柯林斯太太看她確實有病,也就不便勉強她去,而且儘量不讓丈夫勉強她去;但是柯林斯先生禁不住有些慌張,生怕她不去會惹起咖苔琳夫人生氣。
第三十四章
伊麗莎白等柯林斯夫婦走了以後,便把她到肯特以來所收到吉英的信,全都拿出來一封封仔細閲讀,好象是為了故意要跟達西做冤家做到底似的。信上並沒有寫什麼真正埋怨的話,既沒有提起過去的事情,也沒有訴說目前的。她素性嫻靜,心腸仁愛,因此她的文筆從來不帶一些陰暗的色彩,總是歡欣鼓舞的心情躍然紙上,可是現在,讀遍了她所有的信,甚至讀遍了她每一封信的字裡行間,也找不出這種歡欣的筆調。伊麗莎白只覺得信上每一句話都流露着不安的心情,因為她這一次是用心精讀的,而上一次她卻讀得很馬虎,所以沒有注意到這種地方。達西先生恬不知恥地誇口說,叫人家受罪是他的拿手好戲,這使她愈發深刻地體會到姐姐的痛苦。想到達西后天就要離開羅新斯,她總算可以稍覺安慰,而更大的安慰是,不到兩個星期,她又可以和吉英在一起了,而且可以用一切感情的力量去幫助她重新振作起精神來。
一想起達西就要離開肯特,便不免記起了他的表兄弟也要跟着他一起走;可是費茨威廉已經表明他自己決沒有什麼意圖,因此,他雖然挺叫人喜歡,她卻不至于為了他而不快活。她正在轉着這種念頭,突然聽到門鈴響,她以為是費茨威廉來了,心頭不由得跳動起來,因為他有一天晚上就是來得很晚的,這回可能是特地來問候她。但是她立刻就知道猜錯了,出乎她的意料,走進屋來的是達西先生,於是她情緒上又是另一種感覺。他立刻匆匆忙忙問她身體好了沒有,又說他是特地來聽她復元的好消息的。她客客氣氣地敷衍了他一下。他坐了幾分鐘,就站起身來,在房間裡踱來踱去。伊麗莎白心裡很奇怪,可是嘴上一言未發。沉默了幾分鐘以後,他帶著激動的神態走到她跟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