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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入門,待上接下,甚是賢能,與蔣震卿十分相得。過了一年,已生了一子。卻提起父母,便淒然淚下。一日,對蔣震卿道:「我那時不肯從那瞽夫,所以做出這些冒禮勾當來。而今身已屬君,可無悔恨。但只是雙親年老無靠,失我之後,在家必定憂愁。且一年有餘,無從問個消息,我心裡一刻不能忘,再如此思念幾時,畢竟要生出病來了。我想父母平日愛我如珠似寶,而今便是他知道了,他只以見我為喜,定然不十分嗔怪的。你可計較,怎生通得一信去?」蔣震卿想了一回道:「此間有一個教學的先生,姓阮,叫阮太始,與我相好。他專在諸暨往來,待我與他商量看。」蔣震卿就走去,把這事始未根由,一五一十對阮太始說了。阮太始道:「此老是諸暨一個極忠厚長者,與學生也曾相會幾番過的。待學生尋個便,那裡替兄委曲通知,周全其事,決不有誤!」蔣震卿稱謝了,來回渾家的話不題。
且說陶老是晚款留二客在家歇宿,次日,又拿早飯來吃了。二客千恩萬謝,作別了起身。老者送出門來,還笑道:「昨日狂生不知那裡去宿了,也等他受些西惶,以為輕薄之戒。」二客道:「想必等不得,先去了。容學生輩尋着了他。埋怨他一番。老丈,再不必介懷!」老者道:「老拙也是一時耐不得,昨日勾奈何他了,那裡還掛在心上?」道罷,各自作別去了。
老者入得門時,只見一個丫鬟慌慌張張走到面前,喘做一團,道:「阿爹,不好了!姐姐不知那裡去了?」老者吃了一驚道:「怎的說?」一步一顛,忙走進房中來。只見王媽媽兒天兒地的放聲大哭,哭倒在地,老者問其詳細,媽媽說道:「昨夜好好在他房中睡的。今早因外邊有客,我且照管灶下早飯,不曾見他起來。及至客去了,叫人請他來一處吃早飯,只見房中箱籠大開,連服侍的丫鬟拾翠也不見,不知那裡去了!」老者大駭道:「這卻為何?」一個養娘便道:「莫不昨日投宿這些人又是個歹人,夜裡拐的去了?」老者道:「胡說!他們都是初到此地的,那兩個宿了一夜,今日好好別了去的,如何拐得?這一個,因是我惱他,連門裡不放他進來,一發甚麼相干?必是日前與人有約,今因見有客,趁哄打劫的逃去了。你們平日看見姐姐有甚破綻麼?」一個養娘道:「阿爹此猜十有八九。姐姐只為許了個盲子,心中不樂,時時流淚。惟有王家某郎與姐姐甚說得來,時常叫拾翠與他傳消遞息的。想必約着跟他走了。老者見說得有因,密地叫人到王家去訪時,只見王郎好好的在家裡並無一些動靜。老者沒做理會處,自道:“家醜不可外揚,切勿令傳出去!褚家這盲子退得便罷,退不得,苦一個丫頭不着還他罷了。只是身邊沒有了這個親生女兒,好生冷靜。」與那王媽媽說著,便哭一個不住。後來褚家盲子死了,感着老夫妻念頭,又添上幾場悲哭,直「便早死了年把,也不見得女兒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