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企圖用大量黃金買得一條敗走的退路。但波斯人由於穩操勝券輕蔑地拒絶了那筆錢;他們扣住使臣,列陣來到羅馬的防護工事前,堅持要和羅馬皇帝面談一切。
瓦勒良這時已完全處于只能把自己的生命和威嚴交給敵人去處理的地步。會談的結果自然全在意料之中。
皇帝作了俘虜,他的驚惶失措的軍隊全放下了武器。在這個大獲全勝的時刻,沙普爾的傲慢心情和策略需要促使他選定了一個完全任他玩于股掌之上的繼承人登上了空出的皇位。
一個來自安條克的罪行纍纍的逃兵基裡阿得斯被選定來玷污羅馬的皇座;而這波斯勝利者的意旨,不管如何荒唐,也不可能不得到這支被俘虜的軍隊的公開認可。
這位皇奴僕不及待地希望通過一次出賣自己祖國的行為來贏得主子的歡心。
他帶領沙普爾越過幼發拉底河,通過卡爾基斯向東部的都城進發。波斯馬隊的行動是如此迅速,如果我們認為一位非常公正的歷史學家的話可信的話,安條克城突然被攻進的時候,城裡懶散的民眾還正瞪着眼在觀看戲院表演的節目。安條克的宏偉的建築,不論公有私有全都或者被洗劫一空,或者給徹底毀掉;無數的居民不是被殺,便是被敵人擄去,埃米薩高級祭司的決心曾暫時遏止住這毀滅的巨浪。他穿著一身祭司的服裝出現在大隊農民面前,他們雖然僅只有一些彈弓作為武器,卻決心要從瑣羅亞斯德的追隨者的骯髒的手中救出他的上帝和他的財產。但托羅斯及其它許多城市的被毀令人悲痛地證明,除了這一特殊例證之外,對敘利亞和西利西亞的征服也都几乎並沒有中斷波斯軍隊前進的步伐。托羅斯山的狹窄通道的有利條件被輕易放棄了,本來對一支以馬隊為主的敵人來說,在這裡當可以進行一場佔有明顯優勢的戰鬥。這樣便讓沙普爾得以對卡帕多西亞的省會愷撒里亞形成了包圍,愷撒里亞雖不過是個二等城市,卻可能擁有四十萬居民。在那裡指揮戰斗的是德謨斯提尼,但他可說並非由皇帝委派,而是自願保家衛國。
他在相當長一段時間中一直守住這座城市,直到最後由於一個醫生的出賣該城陷落的時候,雖然敵人曾下令一定要盡最大努力將他活捉,他卻仍然在波斯人中殺開一條血路逃跑了。
這位英雄首領從也許會褒獎,也許會嚴懲他的倔強精神的強敵手中逃脫了;但數千追隨他的國民卻大都慘遭屠殺,沙普爾因而一直被指責殘酷無情地虐待俘虜。毫無疑問,這種做法很大一部分應歸之於民族仇恨,很大一部分應歸之於受挫的驕傲情緒和瘋狂的報復心理;但總的說來,可以肯定,同樣那個在亞美尼亞顯露出一位立法者的溫和性格的皇帝,在那些羅馬人面前卻露出了一個征服者的凶相。他看到不可能在羅馬帝國的所在地建立任何永久性居民點,於是隻求把這幾省的人民和財富全運往波斯去,以使在自己的身後僅留下一片荒野。
在東部帝國正對沙普爾聞風喪膽的時候,他收到了一份無愧於最偉大的帝王的禮物——一支滿載奇珍異寶價值連城的物品的駝隊。隨同這份豐厚的奉獻還有由帕爾米拉最有聲望、最富有的元老奧登納圖斯的十分尊敬但決不卑躬屈節的一封信。「誰是這個奧登納圖斯」(那位傲慢的勝利者說,他並且命令說那些禮物應該扔到幼發拉底河裡去),“竟敢如此大膽公然給他的主子寫信?如果他只是希望我減輕對他的懲罰,那他就應該反綁着雙手,爬行着來到我的寶座的腳前。
如果他稍有猶豫,滅頂之災便立即將降臨在他的頭上,他的整個國家民族的頭上。”這種把這位帕爾米拉人逼上絶境的做法立即喚醒了潛伏在他心靈中的一切力量。
他真和沙普爾相見了,但卻是刀兵相見。
他以他自己的精神喚醒了從敘利亞村莊和沙漠地帶的帳篷中聚集起來的一小支隊伍,帶領着它出沒在波斯大軍的周圍,干擾他們的撤退,伺機搶奪他們的財寶,而且還搶奪到一些遠比珠寶更為貴重的東西——那位偉大皇帝的幾個女人;終於迫使他最後不得不顯出幾分慌亂的神色重新返回到幼發拉底河彼岸。奧登納圖斯依靠這一次的功績為他未來的名聲和發跡奠定了基礎。被波斯人百般屈辱的羅馬帝國的威嚴終於由一個敘利亞人或帕爾米拉的阿拉伯人給保全住了。
常常只不過是仇恨和諂媚的喉舌的歷史的聲音譴責沙普爾狂妄地濫用了戰勝者的權力。
我們被告知,身着紫袍,但戴着枷鎖的瓦勒良被作為失勢的偉大人物的典型,拴在街頭示眾;還說,凡是波斯君主上馬的時候,他腳下蹬的便是羅馬皇帝的脖子。
儘管他的同盟者一再規勸他要記住命運的無常、要擔心羅馬有一天再度得勢,並告訴他應該使這非同小可的俘虜成為和平的保證,而不要當成泄憤的對象,但沙普爾卻完全置之不理。在瓦勒良因過度的羞辱和悲哀死去以後,他的皮被填進乾草,做成人形,在幾代人中一直保存在波斯的最着名的神廟裡;成了一個比愛虛榮的羅馬人經常建立的假想的銅像或大理石雕像更為真實得多的紀念碑。
這故事十分動人,也頗有教育意義,但其真實性卻十分可疑。
現存的東部親王們寫給沙普爾的信件一望而知全系偽托;說一個充滿妒心的君王,即使對自己的競爭對手,會如此公開侮辱帝王的尊嚴,也是完全不通人情的。
我們無法弄清不幸的瓦勒良在波斯究竟受到什麼樣的待遇,但我們至少可以肯定,這唯一的一個落入敵人之手的羅馬皇帝是在被關押的絶望中度過他慘淡的餘生的。
長時期對他的父親和合作者的嚴厲指責勉強忍耐着的伽利埃努斯得到關於他的不幸遭遇的消息不禁暗自欣喜,並公然表現得十分冷淡。「我知道我父親也只是一個凡人,」他說,「但是,既然他表現得如此勇敢,我很滿意。」當羅馬為它的君王悲傷不已的時候,他兒子的毫無人性的冷漠被一些下流無恥的朝臣吹捧為堅強的英雄本色和斯噶多精神的表現。他在獨據帝國皇位後表現得十分突出的輕佻、多變和翻雲復雨的性格,我們這裡也無法細加描述。任何一項技藝只要他想幹,他天生的才能都能讓他取得成功;但由於他只有天才而毫無判斷力,他几乎什麼都幹過,只除了真正重要的作戰和治理國家的工作。他通曉許多種新奇的但完全無用的技能,是一個口若懸河的演說家、一個典雅的詩人、一個能幹的園丁、一位做菜能手和一個十分可鄙的皇帝。
當國事危急需要他到場作出決策的時候,他卻在和哲學家普洛提努斯高談闊論,把時間消磨在一些無關緊要或無聊的事情上,或準備加入希臘的某迷信教會,或設法在雅典的最高法院獲得一個席位。
他的無度的揮霍形成了對普遍貧困的侮辱;對他的勝利的公然嘲笑更加深了公眾的屈辱感。
對於接連不斷傳來的入侵、失敗和叛變的報告他見到後只是淡淡一笑;然後裝出一副不屑的神態,挑出某個已丟失的省份的特產,毫不在意地問道,羅馬要是得不到埃及的亞麻布和高盧的壁毯的供應是不是馬上就會毀滅掉了?不過,在伽利埃努斯的一生中,有那麼幾回,由於受到某種強烈刺激,也會忽然變得頗像一個英勇的軍人和殘酷的暴君了;一直到他殺夠了人或遭到難以對付的反抗時,他才會在不自覺中又恢復他天生的溫馴、懶散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