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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這夫婦就把這客人款待到家中。客人原來是從哈爾濱一個機關派來往××,作為辦事處代表的。各人道及一切,各人才知道過去近十年來的事情。在客人眼光中,主人夫婦,已彷彿完全不是印象中的夫婦了。然而對於她,客人當然是另外就感到一種親暱又另外感到一種惆悵的,因為客人還是獨身,在這一個家庭中當然有一點反省的惆悵,這惆悵又似乎只是主人所給,而從主婦方面作客,可以取回。
在客人面前,這作主人的處處顯示好丈夫的風度,客人為此總有點不安。他雖然是同他們吃飯談天,他想到一些事都據說是聰明人不應想的事。他依稀覺到這女人已沒有保留在他印象中的完全,對於美人遲暮自不免興一種感傷,但他若想想他自己,也到了一禮拜不修臉就不成樣子的人,他就覺得未來生活渺茫,把自己安頓到一極可笑的故事的擬想上了。
那好丈夫在晚上把客人陪送到客人自己的住處回來後,還是同她談客人小時的故事。
因為這故事,半是丈夫自己的,一半是她很高興議論到的,所以她沒有把他的興味減少,還幫助了他一些記憶。
談到草龍的故事,丈夫說出這樣的話:
「當年他賭了咒,說不把你討到家中不是人。我同他在路上還談到這個話,他笑。
他當真沒有結婚,但當然不是為你。「
這話是附到被她澆水以後草龍出門時說的。在丈夫的感覺上,世界上完全是好人,朋友則是好人中的好人,說到這話,不過是間接證明這好朋友的可愛罷了。一個不懂愛情的人雖結婚多年,對於戀愛的知識,是正如藥劑師對藥瓶間的知識一樣,知道藥可以使人生死,卻並不很分明醫理知道某類病人所需藥的份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