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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般人,對於章回體看來不費腦力的作品感到傾心,我不承認我的失敗是不行的。在許多近人名家作品中,對於他們的作品使我感到佩服的,是他們空話之多。他們真不愧為在那裡創造理想中人物,不過似乎常常是理想過高,因此結果從這些作品中反映出人物都同平常人兩樣,雖然他們還自誇是「高度寫實」,人的臉也像是用尺寸規畫出來的,不走絲毫。因為把字數延長,他們就令每一個書中人都經常喋喋不休,說上一些沒有關係的空話。因為有「思想」,他們有時就借一個廚子的口來說明「國際聯盟」
以及不下於國際聯盟那麼與二十世紀中國某公館廚子毫不相干的問題。他們想到革命,就寫革命,想到戀愛非三角不行,本來只有兩個,也就想方設法勉強再湊上一位。他們表現理想中人物的人格,卻依賴這紙上的英雄獨唱,毫不慳吝一切豪華美麗的言語,只以為一說出來一切問題就從作品中人物言談行動上得到了正確解決。他們所謂「抓著時代」,在時代中產生時代作品,那種態度和方法,其實還是中國往日名士詩人「即興」
一樣,自然他們各人都有理由說某一方面才認為是可以譏誚的「即興」,某一方面是「忠於時代」。到底這些人是聰明人,在一切方便中他們是輕輕易易就完全成功了的。
中國當然是需要一種繼續章回傳奇與《聊齋誌異》偵探香艷小說的作品,天才名家,應運而生,沒有什麼可怪處。他們能得大眾的瞭解與同情,是他們把習慣的一套給了時代,可不像是時代真正給了他們什麼。
上面我說的話,是偏於對表現技術而聯帶及思想意識我個人的態度,我願意也有人相信我的話不完全是個人的牢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