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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誌異 中 - 89 / 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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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誌異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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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遇少婦獨行,知為亡者,強脅之,引與俱歸。燭之,美絶。自言:「霍氏。」細緻研詰。女不悅,曰:「既加收齒(4) ,何必復盤察?如恐相累,不如早去。」朱不敢問,留與寢處。顧女不能安粗糲(5) 又厭見肉■(6) ,必燕窩、鷄心、魚肚白作羹湯(7) ,始能饜飽,朱無奈,竭力奉之。又善病,日須參湯一碗(8).朱初不肯。女呻吟垂絶(9) ,不得已,投之,病若失。遂以為常。女衣必錦繡,數日,即厭其故,如是月餘,計費不貨,朱漸不供。女啜泣不食,求去。朱懼,又委曲承順之。每苦悶,輒令十數日一招優伶為戲(10). 戲時,朱設凳簾外,抱兒坐觀之;女亦無喜容,數相誚罵(11),朱亦不甚分解(12). 居二年,家漸落。向女婉言,求少減;女許之,用度皆損其半。久之,仍不給,女亦以內糜相安(13);又漸而不珍亦禦矣(14). 朱竊喜。忽一夜,啟後扉亡去。朱怊悵若失,遍訪之,乃知在鄰村何氏家。

何大姓,世冑也(15),豪縱好客,燈火達旦。忽有麗人,半夜入閨闥。


  

詰之,則朱家之逃妾也。朱為人,何素藐之;又悅女美,竟納焉。綢纓數日,益惑之,窮極奢欲,供奉一如朱。朱得耗,坐索之,何殊不為意。朱質于官。

官以其姓名來歷不明,置不理。朱貨產行賕(16),乃準拘質。女謂何曰:「妾在朱家,原非采禮媒定者,胡畏之?」何喜,將與質成(17). 座客顧生諫曰:“

收納逋1091逃(18),已干國紀(19);況此女人門,日費無度(20),即千金之家,何能入也?“何大悟,罷訟,以女歸來。過一二日,女又逃。

有黃生者,故貧士,無偶。女扣扉入,自言所來。黃見艷麗忽投,驚懼不知所為。黃素懷刑(21),固卻之。女下去。應對間,嬌婉無那(22). 黃心動,留之,而慮其不能安貧。女早起,躬操家苦(23),劬勞過舊室焉(24). 黃為人蘊藉瀟灑,工于內媚,因恨相得之晚;止恐風聲漏泄,為歡不久。而朱自訟後,家益貧;又度女不能安,遂置不究。

女從黃數歲,親愛甚篤。一日,忽欲歸寧,要黃禦送之(25). 黃曰:「向言無家,何前後之舛(26)?」曰:「桑漫言之(27). 妾鎮江人,昔從蕩子(28),流落江湖,遂至于此,妾家頗裕,君竭資而往,必無相虧。」黃從其言,賃輿同去,至揚州境(29),泊舟江際。女適憑窗,有巨商子過,驚其艷,反舟綴之(30),而黃不知也。女忽日:「君家綦貧,今有一療貧之法,不知能從否?」黃詰之,女曰:「妾相從數年,未能為君育男女,亦一不了事,妾雖陋,幸未老髦,有能以千金相贈者,便鬻妾去,此中妻室,田廬皆備焉。此計如何?」黃失色,不知何故。女笑曰:「君勿急,天下固多佳人,誰肯以千金買妾者?其戲言于外,以覘其有無,賣不賣,固自在君耳。」黃不肯。

女自與榜人婦言之(31),婦目黃,黃漫應焉。婦去無幾,返言:「鄰舟有商人子,願出八百。」黃故搖首以難之,未幾,復來,便言如命,即請過船交兌,黃微哂。女曰:「教渠姑待,我囑黃郎,即令去。」女謂黃曰:「妾日以千金之軀事君,今始知耶?」黃問:「以何詞遣之(32)?」女曰:「請即住署券(33),去不去固自在我耳。」黃不可,女逼促之,黃不得已詣焉。立刻兌付。黃令封志之(34),曰:「遂以貧故,竟果如此,這相割捨,倘室人必不肯從(35),仍以原金劈趙(36). 」方運金至舟,女已從榜人婦從船尾登商舟,遙顧作別,並無■戀,黃驚魂離舍(37),嗌不能言(38).

1092俄商舟解纜,去如箭激。黃大號,欲追傍之。榜人不從,開舟南渡矣。

瞬息達鎮江,運資上岸。榜人急解舟去。黃守裝悶坐,無所適歸,望江水之滔滔,如萬鎬之叢體(39). 方掩泣間,忽聞嬌聲呼「黃郎」。愕然回顧,則女已在前途,喜極,負裝從之,問:「卿何遽得來?」女笑曰:「再遲數刻,則君有疑心矣。」黃乃疑其非常,固詰其情。女笑曰,“妾生平于吝者則破之,于邪者則誑之也。

若實與君謀,君必不肯,何處可致千金者?錯囊充■(40),而合浦珠還(41),君幸足矣,窮問何為?”乃僱役荷囊,相將俱去。

至水門內,一宅南向,徑入,俄而翁媼男婦,紛出相迎,皆日:「黃郎來也!」黃入參公姥(42). 有兩少年揖坐與語,是女兄弟大郎、三郎也。筵間味無多品,玉拌四枚,方幾已滿。鷄蟹鵝魚,皆商切為筒。少年以巨碗行酒:談吐豪放。已而導人別院,俾夫婦同處。衾枕滑■,而床則以熟革代棕藤焉。日有婢溫饋致三餐,女或時竟日不出。黃獨居悶苦,屢言歸,女固止之。一日,謂黃曰:「今為君謀:請買一人,為子嗣計。然買婢媵則價奢;當偽為妾也兄者,使父與論婚,良家子不難致。」黃不可。女弗聽。有張貢士之女新寡(43),議聘金百緡(44),女強為娶之。新婦小名阿美,頗婉妙。


  

女嫂呼之;黃瑟■不安(45),女殊坦坦(46). 他日,謂黃曰:「妾將與大姊至南海,一省阿姨(47),月餘可返,請夫婦安居。」遂去。

夫妻獨居一院,按時給飲食,亦甚隆備(48). 然自入門後,曾無一人復至其室。每晨,阿美人覲溫,一兩言輒退。娣姒在旁(49),惟相視一笑。既流連久坐,亦不款曲(50). 黃見翁,亦如之。偶值諸郎聚語,黃至,既都寂然。黃疑悶莫可告語。阿美覺之,詰曰:「君既與諸郎伯仲(51),何以月來都如生客?」黃倉猝不能對,吃吃而言曰(52):「我十年于外,今始歸耳。」

美又細審翁姑閥閲(53),及妯娌裡居。黃大窘,不能復隱,底里盡露。女泣

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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