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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窗口正望著海,那東西,真有點迷惑人!可是你放心,我不會跳到海裡去的。假若到這裡久一點,認識了它,瞭解了它,我可不敢說了。不過我若一不小心失足掉到海裡去了,我一定還將努力向岸邊泅來,因為那時我必想起你,我不會讓海把我攫住,卻盡你一個人孤孤單單。
達士先生打量捕捉一點窗外景物到信紙上,寄給遠地那個人看看,停住了筆,抬起頭來時,窗外野景便朗然入目。草坪樹林與遠海,襯托得如一幅動人的畫。達士先生於是又繼續寫道:
我房子的小窗口正對著一片草坪,那是經過一種精密的設計,用人工料理得如一塊美麗毯子的草坪。上面點綴了一些不知名的黃色花草,遠遠望去,那些花簡直是繡在上面。我想起家中客廳裡你做的那個小墊子。草坪盡頭有個白楊林,據聽差說那是加拿大種白楊林。林盡頭便是一片大海,顏色彷彿時時刻刻皆在那裡變化;先前看看是條深藍色緞帶,這個時節卻正如一塊銀子。
達士先生還想引用兩句詩,說明這遠海與天地的光色。一抬頭,便見著草坪裡有個黃色點子,恰恰鑲嵌在全草坪最需要一點黃色的地方。那是一個穿著淺黃顏色袍子女人的身影。那女人正預備通過草坪向海邊走去,隨即消失在白楊樹林裡不見了。人儼然走入海裡去了。
沒有一句詩能說明陽光下那種一剎而逝的微妙感印。
達士先生於是把寄給未婚妻的第一個信,用下面幾句話作了結束。
學校離我住處不算遠,估計只有一里路。上課時,還得上一個小小山頭,通過一個長長的槐樹夾道。山路上正開著野花,顏色黃澄澄如金子。我歡喜那種不知名的黃花。
達士先生下火車時是上午七點二十分。到地把住處安排好了,寫完信,就過學校教務處去接洽,同教務長商量暑期學校十二個鐘頭講演的分配方法。很簡便的辦完了,就獨自一人跑到海濱一個小餐館吃了一頓很好的午飯。回到住處時,已是下午兩點了。便又起始給那個未婚妻寫信,報告半天中經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