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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中拿的和從溪中撿來放在衣口袋裡的小蚌、小石頭全部陳列到蕭蕭面前,蕭蕭淚眼婆娑看了一會,勉強笑著說:「弟弟,我們要好,我哭你莫告家中。告家中我可要生氣!」到後這事情家中當真就無人知道。
過了半個月,花狗不辭而行,把自己所有的衣褲都拿去了。祖父問同住的長工啞巴,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走路,走哪兒去了?是上山落草,還是作薛仁貴投軍?啞巴只是搖頭,說花狗還欠了他兩百錢,臨走時話都不留一句,為人少良心。啞巴說他自己的話,並沒有把花狗走的理由說明。因此這一家稀奇一整天,談論一整天。不過這工人既不偷走物件,又不拐帶別的,這事情過後不久,自然也就把他忘掉了。
蕭蕭仍然是往日的蕭蕭。她能夠忘記花狗就好了,但是肚子真有些不同了,肚中東西總在動,使她常常一個人乾著急,盡做怪夢。【JP】
她脾氣壞了一點,這壞處只有丈夫知道,因為她對丈夫似乎嚴厲苛刻了好些。
仍然每天同丈夫在一處,她的心,想到的事自己也不十分明白。她常想,我現在死了,什麼都好了。可是為什麼要死?她還很高興活下去,願意活下去。
家中人不拘誰在無意中提起關於丈夫弟弟的話,提起小孩子,提起花狗,都像使這話如拳頭,在蕭蕭胸口上重重一擊。
到九月,她擔心人知道更多了,引丈夫廟裡去玩,就私自許願,吃了一大把香灰。吃香灰被她丈夫看見了,丈夫問這是做什麼,蕭蕭就說肚痛,應當吃這個。雖說求菩薩保佑,菩薩當然沒有如她的希望,肚子中的東西依舊在慢慢的長大。
她又常常往溪裡去喝冷水,給丈夫看見時,丈夫問她,她就說口渴。
一切她所想到的方法都沒有能夠使她同自己不歡喜的東西分開。大肚子只有丈夫一人知道,他卻不敢告這件事給父母曉得。因為時間長久,年齡不同,丈夫有些時候對於蕭蕭的怕同愛,比對於父母還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