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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買了三百盆,都是病梅,沒有一盆是完好的。我已為它們哭了三天,於是發誓加以治療,放開束縛,順應它們的本性,毀掉了栽種的盆,把它們都埋種在地裡,解開捆綁它們的棕繩,準備以五年的期限,一定使它們恢復本性,完整地生長。我本來不是文人畫士,甘願忍受辱罵,開設一個病梅館來貯藏這些病梅。唉!怎樣才能讓我得到更多空閒的時間,又有更多空閒的土地,用來大量地貯藏南京、杭州、蘇州的病梅,盡我一生的時間來治療梅啊?
(鄧喬彬)
送欽差大臣侯官林公序
〔清〕龔自珍
欽差大臣兵部尚書都察院右都御史林公既陛辭,禮部主事仁和龔自珍則獻三種決定義,三種旁義,三種答難義,一種歸墟義。
中國自禹、箕子以來,食貨並重。自明初開礦,四百餘載,未嘗增銀一厘,今銀盡明初銀也。地中實,地上虛,假使不漏于海,人事火患,歲歲約耗銀三四千兩,況漏于海如此乎?此決定義,更無疑義。漢世五行家,以食妖、服妖占天下之變。鴉片煙則食妖也,其人病魂魄,逆晝夜。其食者宜繯首誅!販者、造者宜刎脰誅!兵丁食,宜刎脰誅!此決定義,更無疑義。誅之不可勝誅,不可不絶其源;絶其源,則夷不逞,奸民不逞。有二不逞,無武力何以勝也?公駐澳門,距廣州城遠,夷也。公以文臣孤入夷,其可乎?此行宜以重兵自隨,此正皇上頒關防使節制水師意也。此決定義,更無疑義。
食妖宜絶矣,宜並杜絶呢羽毛之至。杜之則蠶桑之利重,木棉之利重,蠶桑、木棉之利重,則中國實。又凡鐘錶、玻璃、燕窩之屬,悅上都之少年,而奪其所重者,皆至不急之物也,宜皆杜之。此一旁義。宜勒限使夷人徙澳門,不許留一夷。留夷館一所,為互市之棲止。此又一旁義。火器宜講求,京師火器營,乾隆中攻金川用之,不知施于海便否?廣州有巧工能造火器否?胡宗憲《圖編》,有可約略仿用者否?宜下群吏議。如帶廣州兵赴澳門,多帶巧匠,以便修整軍器。此又一旁義。
於是有儒生送難者曰:「中國食急於貨。」襲漢臣劉陶舊議論以相抵。固也,似也,抑我豈護惜貨而置食于不理也哉?此議施之於開礦之朝,謂之切病;施之於禁銀出海之朝,謂之不切病。食固第一,貨即第二,禹、箕子言如此矣。此一答難。於是有關吏送難者曰:「不用呢羽、鐘錶、燕窩、玻璃,稅將絀。」夫中國與夷人互市,大利在利其米,此外皆末也。宜正告之曰:行將關稅定額,陸續請減,未必不蒙恩允;國家斷斷不恃榷關所入,矧所損細所益大。此又一答難。乃有迂誕書生送難者,則不過曰「為寬大」而已,曰「必毋用兵」而已。告之曰:「刑亂邦用重典」,周公公訓也。至于用兵,不比陸路之用兵,此驅之,非剿之也;此守海口,防我境,不許其入,非與彼戰于海,戰于艅艎也。伏波將軍則近水,非樓船將軍,非橫海將軍也。況陸路可追,此無可追,取不逞夷人及奸民,就地正典刑,非有大兵陣之原野之事,豈古人于陸路開邊釁之比也哉?此又一答難。
以上三難,送難者皆天下黠猾遊說而貌為老成迂拙者也。粵省僚吏中有之,幕客中有之,遊客中有之,商估中有之,恐紳士中未必無之,宜殺一儆百。公此行此心,為若輩所動,游移萬一,此千載之一時,事機一跌,不敢言之矣!不敢言之矣!
古奉使之詩曰:「憂心悄悄,仆夫況瘁。」悄悄者何也?慮嘗試也,慮窺伺也,慮泄言也。仆夫左右親近之人,皆大敵也。仆夫且憂形于色,而有況瘁之容,無飛揚之意,則善於奉使之至也。閣下其繹此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