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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若曰:「井鼃不可以語于海者(
10),拘于虛也(
11);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篤于時也(
12);曲士不可以語于道者(
13),束于教也。今爾出於崖涘,觀于大海,乃知爾醜(
14),爾將可與語大理矣(
15)。天下之水,莫大於海,百川歸之,不知何時止而不盈;尾閭泄之(
16),不知何時已而不虛(
17)。春秋不變,水旱不知,此其過江河之流(
18),不可為量數,而吾未嘗以此自多者(
19),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氣于陰陽,吾在天地之間,猶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
20)。方存乎見少(
21),又奚以自多(
22)!計四海之在天地之間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澤乎(
23)?計中國之在海內,不似看樣子稊米之在太倉乎(
24)?號物之數謂之萬(
25),人處一焉。人卒九州,谷食之所生,舟車之所通,人處一焉。此其比萬物也,不似豪末之在於馬體乎?五帝之所連(
26),三王之所爭,仁人之所憂,任士之所勞(
27),盡此矣。伯夷辭之以為名,仲尼語之以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爾向之自多於水乎?」
河伯曰:「然則吾大天地,而小毫末,可乎?」
北海若曰:「否。夫物量無窮,時無止,分無常(
28),終始無故(
29)。是故大知觀于遠近(
30),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無窮(
31)。證曏今故(
32),故遙而不悶,掇而不跂(
33),知時無止。察乎盈虛,故得而不喜,失而不憂。知分之無常也(
34)。明乎坦涂(
35),故生而不說(
36),死而不禍,知終始之不可故也。計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時,不若未生之時。以其至小,求窮其至大之域(
37),是故迷亂而不能自得也。由此觀之,又何以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細之倪(
38),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窮至大之域?」
河伯曰:「世之議者皆曰:『至精無形,至大不可圍(
39)』,是信情乎(
40)?」
北海若曰:「夫自細視大者不盡,自大視細者不明。夫精,小之微也;垺,大之殷也(
41),故異便(
42),此勢之有也。夫精粗者,期于有形者也(
43)。無形者,數之所不能分也(
44);不可圍也,數之所不能窮也。可以言論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論,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
45)。是故大人之行,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
46)。動不為利,不賤門隷。貨財弗爭,不多辭讓。事焉不借人,不多食乎力,不賤貪污。行殊乎俗,不多闢異(
47)。為在從眾,不賤佞諂。世之爵祿不足以為勸,戮恥不足以為辱。知是非之不可為分,細大之不可為倪(
48)。聞曰:『道人不聞,至德不得,大人無己(
49)。』約分之至也。」
河伯曰:「若物之外,若物之內,惡至而倪貴賤(
50),惡至而倪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