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頁
唐時,余干縣尉王立調選時,租房住在大寧裡。因為文書有錯誤,被主管部門解除官職。錢財用光了,僕人也辭了,馬也賣了,窮困潦倒。他經常去佛祠討飯吃,早晨去,晚間回來。偶然一次和一個長得很美的婦人同路,那婦人或前或後地跟隨着他。王立很坦誠地和婦人搭話,兩人意氣相投。王立邀請婦人到他的住處,一夜之間,二人感情很融洽。第二天,婦人對王立說:「你的生活,現在很困難,我住在崇仁裡,生活還可以,你能不能上我那裡去住。」王立本來就很喜歡這個婦人,婦人又要在生活上幫助他。他說:「我現在正處在危難之中,几乎要倒斃街頭,你這樣熱心幫助我,是我不敢想的。你現在以什麼職業維持生活?」婦人回答說:「我是一個商人的妻子,丈夫已經死了十年,街上的店舖仍然營業,白天去營業,晚上回家,每天能收入三百文左右,足夠維持支出,你授官的日期還沒到,出去遊歷又沒有錢,你若不嫌棄我的話,咱們同居吧。」王立很願意。看她的家庭,生活也很節儉。家裡的鑰匙都交給了王立。每天早晨先給王立準備好一天的飯食,晚上回來時,總要帶回些米、肉、布匹之類的生活用品交給王立。天天如此,王立看到婦人太勞累了,叫她僱個奴僕,婦人總是託詞拒絶,王立也不強求。一年後,生了一個兒子,每天中午回來喂奶,就這樣,和王立同居了二年。忽然一天夜間婦人回來後,顯得惶恐不安。她對王立說:「我有冤仇,刻骨銘心,為時已久。總想找機會報仇,今天總算如願了。我要離開京城,希望你好自為之。這房子,是我花錢自己買的,契書就在屏風裡,這室內的東西,也都送給你。孩子我不能帶去,他也是你的兒子,希望好好照顧他。」說完,擦乾了眼淚就要走,王立也留不住,他看了她所帶的皮囊,竟裝着一個人頭!王立很驚愕。她笑着說:「你不要多考慮,這事與你沒關係。」立即拿着皮囊越牆而去,身如飛鳥。王立開門出去送,婦人已經走遠了,王立在庭院中徘徊,又聽到女人回來了,王立到門口迎接。婦人說,母子就要離開了,再喂他一次奶吧,她進屋去撫慰孩子。不一會兒,又出來走了,只是揮了揮手。王立掌燈回到室內一看,帳中的小孩已經身首分離。王立很驚慌,一夜未睡。他變賣了財產,買了馬,僱了仆,到附近縣內去住,等待這個事的結果。很長時間,也沒聽到什麼風聲。這年,王立又得了官,賣了住房去赴任。以後始終不知她的音信。
荊十三娘
唐進士趙中行家于溫州,以豪俠為事。至蘇州,旅舍支山禪院。僧房有一女商荊十三娘,為亡夫設大祥齋。因慕趙,遂同載歸揚州。趙以氣義耗荊之財,殊不介意。其友人李正郎弟三十九有愛妓,妓之父母,奪與諸葛殷。李悵悵不已。時諸葛殷與呂用之幻惑太尉高駢,姿行威福。李慎禍,飲泣而已。偶話于荊娘,荊娘亦憤惋。謂李三十九郎曰:「此小事,我能為郎仇之。旦請過江,于潤州北固山六月六日正午時待我。」李亦依之。至期,荊氏以囊盛妓,兼致妓之父母首,歸於李。復與趙同入浙中,不知所止。(出《北夢瑣言》)
【譯文】
唐朝進士趙中行,家住溫州,多行豪俠之事。他到蘇州,住支山禪院,僧房內有一女商荊十三娘,為她的亡夫設齋。她仰慕趙中行,便和他同船到了揚州。趙中行很講義氣,花費了十三娘的一些資財,但她毫不介意。趙中行的朋友李正郎的弟弟三十九郎有一個非常喜歡的妓女,妓女的父母強逼妓女嫁給了諸葛殷,三十九郎悶悶不樂。當時,諸葛殷和呂用之互相勾結,迷惑太尉高駢,作威作福,三十九郎怕惹禍,忍氣吞聲。偶然間把這事對十三娘說了。十三娘很氣憤,對三十九郎說:「這是小事,我能為你報仇,明早你過江到潤州北固山,在六月六日正晌午時等我。」三十九郎按約定時間到了,十三娘用皮口袋裝着那個妓女,還有妓女父母的頭,都送給了三十九郎。後來,她與趙中行又一同回到了浙中,不知住在什麼地方。
許寂
蜀許寂少年棲四明山,學易於晉徵君。一旦有夫婦偕詣山居,攜一壺酒。寂詰之,云:「今日離剡縣。」寂曰:「道路甚遙,安得一日及此。」頗亦異之。然夫甚少,而婦容色過之,狀貌毅然而寡默。其夕,以壺觴命許同酌。此丈夫出一拍板,遍以銅釘釘之。乃抗聲高歌,悉是說劍之意,俄自臂間抽出兩物,展而喝之,即兩口劍。躍起,在寂頭上盤旋交擊,寂甚驚駭。尋而收匣之,飲畢就寢。迨曉,乃空榻也。至日中,復有一頭陀僧來尋此夫婦。寂具道之。僧曰:「我亦其人也,道士能學之乎(時寂按道服也)?」寂辭曰:「少尚玄學,不願為此。」其僧傲然而笑,乃取寂淨水拭腳。徘徊間不見。爾後再于華陰遇之,始知其俠也。杜光庭自京入蜀,宿于梓潼廳。有一僧繼至,縣宰周某與之有舊,乃云:「今日自興元來。」杜異之。明發,僧遂前去。宰謂杜曰:「此僧仍鹿盧蹻,亦俠之類也。」詩僧齊己于溈山松下,親遇一僧,于頭指甲下抽出兩口劍,跳躍凌空而去。(出《北夢瑣言》)
【譯文】
四川人許寂,少年時住在四明山,向晉徵君學習《易經》。一天早晨,有一對夫婦結伴來到山裡,提一壺酒。許寂問他們,他們說,今天離開的剡縣。許寂說:「道路這麼遠,怎麼能一天到?」也覺得很奇怪。丈夫很年輕,妻子的容貌更超過丈夫。容貌形象都很剛毅,然而卻有些沉默寡言。這天晚上,拿酒和許寂同飲。丈夫拿出一副拍板,往板上釘了很多銅釘,邊釘邊高聲歌唱,歌詞都是說劍的事。一會兒又從臂間抽出兩件東西,一邊展開一邊吆喝,竟是兩口劍,並跳起,在許寂頭上互相交擊。許寂很害怕,一會兒又把劍收回匣中。喝完酒睡覺,天亮時,床上沒有人了。到中午,又有一個陀頭僧來尋找那對夫婦,許寂把具體經過告訴了他。僧人說:「我也是那樣的人,你不想學嗎?」許寂推辭說:「我喜歡玄學,不願學這個。」那僧人很傲慢地笑了笑,又用許寂的淨水洗腳,徘徊間不見了僧人,後來在華陰又遇到了他,才知道他是俠客。杜光庭從京城到四川,住宿在梓潼廳,有一個僧人也隨後來了,縣宰周某和他有舊交。僧人說,今天從興元來。杜光庭感覺奇怪。第二天,僧人走了,縣宰對杜光庭說,這個僧人是「鹿盧蹻」,也是俠客之類的己。詩僧齊己在溈山松下,曾經遇到一個僧人,從大拇指甲下抽出兩口劍,跳躍着向空中飛去。
丁秀才
朗州道士羅少微頃在茅山紫陽觀寄泊。有丁秀才者亦同寓于觀中,舉動風味,無異常人,然不汲汲於仕進。盤桓數年,觀主亦善遇之。冬之夜,霰雪方甚,二三道士圍爐,有肥羜美醖之羡。丁曰:「致之何難。」時以為戲。俄見開戶奮袂而去。至夜分,蒙雪而回,提一銀榼酒,熟羊一足,雲浙帥廚中物。由是驚訝歡笑,擲劍而舞,騰躍而去,莫知所往。唯銀榼存焉。觀主以狀聞于縣官。詩僧貫休俠客詩云:「黃昏風雨黑如磐,別我不知何處去。」得非江淮間曾聆此事而構思也。(出《北夢瑣言》)
【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