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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大亮是導江人。他家裡貧窮,喜歡道術,但他沒有修習什麼。每當有道士或有方術的人從他家門前路過,他一定會捨不得人家離開而迎接到自己家裡。他家只有一頭老牛用來拉磨賺錢維持生活。有一天牛死了,他的妻子對他哭泣,嘆道:「全家人的衣食供給,全憑這頭老牛,牛已經死了,靠什麼維持衣食呢?」慈母山上的一位道士,每次路過他家,就要在他家住上一些日子。這個時候道士又來了,夫妻二人就把牛死了的事告訴了道士。道士說:「牛皮和牛角還在嗎?」回答說還在。道士就把牛皮綁系成牛的形狀,砍四根木頭做牛腿,用繩子繫住它的嘴,一驅趕它就活起來,和往日一樣肥實健壯。道士說:「這頭牛不再喝水吃草料,只管讓它白天黑夜地幹活就行了。千萬不要解開它的口繩。你用這頭牛拉磨,它的力氣是一般牛的一倍。」道士也不再來了。幾年之後,一個盛夏的熱天裡,牛喘得很急,牧童可憐它,就解開了它的口繩,它立刻變成了一堆皮和骨頭。但是馮大亮家已經漸漸富起來,改磨房為酒館兒。他常常憑此酒館兒奉行道教,祈求感遇仙人。還努力去做救人濟物的事,喜歡與賓客交遊。有三五個打柴的老頭,到他家裡來喝酒。他常常不談錢,以禮相待,雖然白喝了多次,他更加尊敬他們。忽然有一天一個人說:「我們八個人,明天全都來,在一塊喝個一醉方休。你不要因為人多感到驚訝。」到了時候,八個砍柴的老頭一塊來了。有一人從袖子裡取出一棵小楠木,才五六寸高,栽在院子裡,然後就飲酒作樂。那人說:「有勞你為我們置辦美酒,沒有什麼報答你,就為你栽了這棵小樹。這棵樹長到徑尺粗的時候,你家就家財萬貫了。這時候,你可以進貢幫助天子,在國史上留名。十年後,咱們到岷嶺巨人宮相會,會教給你成仙的道術的。」說完他們就走了。十天之後,那棵小樹已經長入高天,十幾丈高,粗已夠徑尺,他家裡便金玉自己飛來,寶物自己堆積,非常富有,即使是卓王孫、糜竺這樣的大富人家,也不如他家。五年後,唐玄宗到蜀地避難,馮大亮貢獻三十萬貫錢,用來資助國家。
卷第三十六 神仙三十六
徐佐卿 拓跋大郎 魏方進弟 李清
徐佐卿
唐玄宗天寶十三載重陽日獵于沙苑。時雲間有孤鶴徊翔。玄宗親禦弧矢中之。其鶴即帶箭徐墜,將及地丈許,欻然矯翼,西南而逝。萬眾極目,良久乃滅。益州城西十五里,有道觀焉。依山臨水,松桂深寂,道流非修習精慤者莫得而居之。觀之東廊第一院,尤為幽寂。有自稱青城山道士徐佐卿者,清粹高古,一歲率三四至焉。觀之耆舊,因虛其院之正堂,以俟其來。而佐卿至則棲焉,或三五日,或旬朔,言歸青城。甚為道流所傾仰。一日忽自外至,神彩不怡,謂院中人曰:「吾行山中,偶為飛矢所加,尋已無恙矣;然此箭非人間所有,吾留之於壁,後年箭主到此,即宜付之,慎無墜失。」乃援毫記壁云:「留箭之時,則十三載九月九日也。」及玄宗避亂幸蜀,暇日命駕行遊,偶至斯觀,樂其嘉境,因遍幸道室。既入此堂,忽睹其箭,命侍臣取而玩之,蓋禦箭也。深異之,因詢觀之道士。具以實對。則視佐卿所題,乃前歲沙苑從田之箭也,佐卿蓋中箭孤鶴耳。究其題,乃沙苑翻飛,當日而集於斯歟。玄宗大奇之,因收其箭而寶焉。自後蜀人亦無復有遇佐卿者。(出《廣德神異錄》)
【譯文】
唐玄宗在天寶十三年重陽節那天到沙苑打獵,當時雲間有一隻孤鶴在來回飛翔。唐玄宗親自拉弓放箭把鶴射中了,那鶴就帶著箭慢慢地往下降落,離地還有一丈來高的時候,它突然一振翅膀,向西南飛去了。千萬人都一直望着它,好久好久才消逝。益州城西十五里,有一個道觀。這道觀依山傍水,松樹桂樹成片,山深林靜。道流之中,如果不是精心謹慎地進行修煉的人是不能住到這裡的。這個觀的東廊第一院,尤其幽靜。有一個自稱是青城山道士名字叫作徐佐卿的,樣子清純高古,一年大概能來好幾趟。觀中的老年人,因此總是空着那院的正堂,等着徐佐卿來。而徐佐卿一來就住在這裡,或三五日,或十天半月就走。他說回青城。道流中人都很仰慕他。有一天他忽然從外面走進來,神色不怎麼高興。他對院子裡的人說:「我在山裡走路,偶然被飛箭射中,不一會兒就沒事兒了。但是這箭不是普通人所有的。我把這支箭留在牆壁上,後年箭的主人到這裡來,就把箭交給他。一定不要弄丟了!」他還拿筆在牆壁上記道:「留箭的時候,是天寶十三年九月九日。」等到唐玄宗避難來到四川,閒暇之日坐著車遊玩,偶然來到這個觀,很喜歡這裡的佳境,就遍游所有的道室。走進這個院的正堂之後,忽然看到了那支箭,讓侍臣拿過來玩賞。他一看這是一支御用的箭,非常驚奇,於是就詢問觀裡的道士,道士全都如實地回答了。唐玄宗就去看徐佐卿題的字,原來是前年在沙苑打獵射出的那支箭。徐佐卿大概是中箭的那只孤鶴。細究那題字,是它在沙苑中箭之後翩翻飛翔,當日就飛到這裡了。唐玄宗非常驚奇,就收藏了那支箭,作為一件寶物。以後蜀地人也沒有再遇到過徐佐卿的。
拓跋大郎
天寶中,有扶風令者,家本權貴,恃勢輕物,賓客寒素者無因趨謁。由是謗議盈路。時主簿李、尉裴者,好賓客。裴頗好道,亦常隱于名山,又好施與,時亦補令之闕。常因暇日,會宴邑中,客皆通貴,裴尉疾不赴。賓客方集,忽有一客,廣顙,長七尺餘,策杖攜帽,神色高古,謂謁者曰:「拓拔大郎要見府君。」謁者曰:「長官方食,不可通謁。請俟罷宴。」客怒曰:「是何小子,輒爾拒客,吾將自入。」謁者懼,走以白令。令不得已,命邀之升階。令意不悅,而客亦不平。既而宴會,率不謙讓。及終宴,皆不樂。客不揖去。令亦長揖而已。客色怒甚,流言而出。時李主簿疑為異人。李歸,召裴尉而告之云:「宴不樂,為此客耳。觀其狀,恐是俠者,懼且為害。吾當召而謝之。」遂與裴共俟,命吏邀客,客亦不讓而至。時已向夜,李見甚敬。裴尉見之,忽趨避他室。李揖客坐定,復起問裴。裴色兢懼甚,謂李曰:「此果異人,是峨嵋山人,道術至高者。曾師事數年,中路舍之而逃。今懼不可見。」李子因先為裴請。裴即衣公服趨入,鞠躬載拜而謝罪。客顧之良久。李又為言。方命坐。言議皆不相及。裴益敬肅,而李益加敬焉,兼言令之過。李為辭謝再三。仍宿于李廳。李夙夜省問,已失所在,而門戶扃閉如故。益以奇之。比旦,吏人奔走報云:「令忽中惡,氣將絶而心微暖。」諸寮相與省之,至食時而蘇。令乃召李主簿入見,叩頭謝之曰:「賴君免死耳。」李問故。云:「昨晚客,蓋是神人。吾昨被錄去,見拓拔據胡床坐,責吾之不接賓客。遂命折桑條鞭之,杖雖小而痛甚。吾無辭謝之,約鞭至數百。乃云:‘賴主簿言之,不然死矣,敕左右送歸,方得蘇耳。」舉示杖痕猶在也。命駕往縣北尋之。行三十里,果見大桑林,下有人馬跡甚多,地有折桑條十餘莖,血猶在地焉。令自是知懼。而拓拔從此不知所之。蓋神仙也。(出《原化記》)
【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