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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 90 / 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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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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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頁

朗讀:

詩人首先敘述閩童被掠為奴的經過。前三句交代了這種野蠻風俗盛行的地區(閩方)、戕害閩地兒童的兇手(閩吏)以及戕害兒童的方式(絶其陽),極其簡練。然後敘述奴隷的痛苦生活。詩人沒有列舉具體生活事例,而只是並列擺出一種極不公平的現象:奴隷為主人「致金滿屋」,本應受到較好的待遇,然而卻被視如草木,受到非人待遇。金,極言其貴;草木,極言其賤。一貴與一賤,兩相比照,揭露奴隷所受待遇的不合理,寫出了奴隷生活的不堪忍受。

詩人並沒有停留在這一般的敘述上,接着又透過這一生活現象,把筆觸深入到人物的內心世界,揭示出奴隷們的滿腔怨憤:「天道無知,我罹其毒。神道無知,彼受其福。」悲慘的身世,痛苦的生活,使他們的怨憤非常之深,以致連封建社會裡視若神聖的「天道」和「神道」,都被他們詛咒起來──都是上天和神靈無知,才造成如此不公平的世道!這裡「彼」「我」對舉,形象地揭示出對立的階級關係──奴隷主們之所以能夠大享其福,正是建築在奴隷遭受荼毒的基礎上的。這四句心理描寫,真實地反映了奴隷們的思想感情。


  

以上是對奴隷一般生活境遇和痛苦心理的描繪。「郎罷別囝」以下,詩人抽出一個具體場景,用細膩的筆觸描寫囝被掠為奴,同郎罷分別時父子痛不欲生的情景。

詩人把囝同郎罷的心理對照來寫,筆墨搖曳多姿,錯落有致。寫郎罷,處處從他違反常情的心理着筆。在封建社會,人們都希望人丁興旺,又由於重男輕女的習慣,尤其希望生男孩。可是這位做父親的卻後悔不該生男孩,生下後更不該養育他。這看來很「反常」。然而,正是從種「反常」中,才表現了他的斷腸悲痛和對孩子的深愛。「人勸不舉」一語更進一步說明,受這種野蠻風俗之害的,絶不是一家一戶的個別現象,閩地人民受害之慘,受害之廣,使人人都心懷恐懼。寫囝,則是着力刻畫他對郎罷的依戀,完全是小孩子的心理。這種對照的心理描寫,生動細緻地刻畫出父子相依、不忍分離的骨肉親情。而造成生離死別、痛不欲生的,卻正是那些掠賣兒童的人。所以,這種描寫既是對苦難人民的深厚同情,也是對殘民害物者的憤怒控訴。

詩人在這首詩的小序中說:「哀閩也」。對閩地人民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卻通篇不發一句議論,而是用白描的手法,把血淋淋的事實展現在讀者面前,讓事實來說話,產生了雄辯的力量,因而比簡單的說教內涵更豐富。詩人繼承《詩經》的諷諭精神,形式上也有意倣傚詩經,取首句的第一個字為題,採用四言體,並且大膽採用了閩地方言如「囝」「郎罷」入詩,使詩歌在古樸之中流露着強烈的地方色彩和濃郁的生活氣息。

(張燕瑾)

公子行

公子行

顧況

輕薄兒,面如玉,紫陌春風纏馬足。

雙登懸金縷鶻飛,長衫刺雪生犀束。

綠槐夾道陰初成,珊瑚幾節敵流星。

紅肌拂拂酒光獰,當街背拉金吾行。

朝游鼕鼕鼓聲發,暮游鼕鼕鼓聲絶。

入門不肯自升堂,美人扶踏金階月。

《公子行》是樂府舊題,內容多寫王孫公子的豪奢生活。這首詩以時間順序為線索,集中了公子在一天內吃喝玩樂等典型細節,刻畫出一個輕薄兒的典型形象,揭露和批判了王孫公子的荒淫豪奢。

首句點出人物,以「輕薄兒」三字,恰如其分地概括出了王孫公子的特性。「面如玉」一般形容女子容顏美,這裡用來描畫「紫陌春風」中的輕薄兒,有揭露和諷刺的意味。接着交代時間是春日,地點是京城。公子哥兒日日遊冶,恣情玩樂,彷彿他們所騎的馬的腳也被都城的春風纏住了似的。再接下去寫公子的坐騎和服飾。坐的是綉有鶻鳥飛翔的馬鞍,蹬的是發出耀眼光芒的腳踏。身着絲綢繡花長衫,還繫上華貴的犀牛皮腰帶……初步勾畫出一個冠蓋華美、意氣驕橫的紈袴兒形象。這是第一層。

中間四句是第二層,通過兩個典型細節,進一步揭露輕薄兒的驕奢。一是寫輕薄兒拿起綴着珊瑚的馬鞭,在綠蔭覆蓋的大道上,當空揮舞,光彩四溢,比流星飛過夜空還要燦爛奪目。另一個細節是「背拉金吾」,寫這位公子一臉酒氣,滿眼凶光,帶著一幫家奴,在大街上橫衝直撞,為所欲為,甚至倚仗權勢,當眾把維持治安的官吏金吾也推搡開去。可見其飛揚跋扈、驕橫放肆已到了何等程度。

第三層,即結尾四句,進一步寫公子恣意冶遊、荒淫無恥、夜以繼日的浪蕩生活。末句更以由美人扶入內室的細節,將其腐朽生活揭露無遺。全詩以出遊始,以歸家結,通過公子一天內的所作所為,集中概括了這一階層聲色犬馬的腐朽生活,從一個側面揭露了中唐時期上層社會的腐敗。

全詩只「輕薄兒」三字是作者的直接評述,其餘全是客觀描述,讓事實說話。作者的傾向性只是在描寫中自然地顯現。如首句中的「面如玉」三字,暗示出這位公子哥兒一貫過着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寄生生活。作者始寫其面如美玉,繼而寫其花天酒地的猙獰醜態,最後把藏在華麗軀殼中的骯髒靈魂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從前後映照中,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王孫公子形象呈現在讀者眼前。作者的揶揄嘲弄之情亦含蘊其中了。又如,末句的「入門不肯自升堂」的「不肯」二字,刻畫輕薄兒在美人面前的矯揉造作和醜噁心靈,都顯得辛辣有力,鞭闢入裡,透露出作者深深的憎惡和鄙視。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是一首別具一格的諷刺詩。

這首詩,色彩穠麗而風格冷峻,造語生新面而筆鋒犀利。奇特的想象,典型的細節和精妙的比喻,使詩中人物形象突出。如「紫陌春風纏馬足」的「纏」字,極富想象力,而又新穎貼切。詩人讓春風都來追隨、趨奉公子,為其催送馬蹄,則其炙手可熱、驕矜得意之態,自是不言而喻的了。皇甫湜曾說顧況「偏于逸歌長句,駿發啅厲,往往若穿天心,出月脅,意外驚人語,非尋常所能及,最為快也。」(《顧況詩集序》)于此詩中,可見一斑。


  
(徐定祥)

過山農家

過山農家

顧況

板橋人渡泉聲,茅檐日午鷄鳴。

莫嗔焙茶煙暗,卻喜曬穀天晴。

這是一首訪問山農的紀行六言絶句。作者繪聲繪色,由物及人,傳神入微地表現了江南山鄉焙茶曬穀的勞動場景,以及山農爽直的性格和淳樸的感情。格調明朗,節奏輕快,具有獨特的藝術風格。

全詩僅二十四字,作者按照走訪的順序,依次攝取了山行途中、到達農舍、參觀焙茶和曬穀的四個鏡頭,層次清晰地再現了饒有興味的訪問經歷,讀來感到句絶而意不絶。

首句「板橋人渡泉聲」,截取了行途中的一景。當作者走過橫跨山溪的木板橋時,有淙淙的泉聲伴隨着他。句中並沒有出現「山」字,只寫了與山景相關的「板橋」與「泉聲」,便頗有氣氛地烘托出了山行的環境。「泉聲」的「聲」字,寫活了泉水,反襯出山間的幽靜。短短一句,使人如臨其境,如聞其聲,彷彿分享到作者步入幽境時那種心曠神怡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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