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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亭 - 33 /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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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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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頁

朗讀:

「算了,老弟,算了!你怎麼不害臊!」列日涅夫邊說邊從地上抬起煙斗。「算了!別管他!……」

「他侮辱了我,」沃倫采夫接著說道,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是的!他侮辱了我。這一點你得承認。一開始我愣住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誰能料到他會來這一套呢?可我要讓他明白,想耍弄我沒門……我要像殺死一隻鵪鶉那樣殺死這個可惡的哲學家。」


  

「你這樣做犯得着嗎?且不說這要連累你姐姐。當然,你一肚子火……哪裡還顧得上姐姐呢!至于另一位——你以為殺了那個哲學家,你的事情就好辦了嗎?」

沃倫采夫頽然跌坐在椅子裡。

「那我就離開這裡!不然,我在這兒心煩意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離開這兒……那倒也是個辦法!這我也贊成。你知道我建議你幹什麼嗎?讓我們一塊兒走——到高加索或者小俄羅斯去吃麵疙瘩。老弟,這倒是個好辦法!」

「好。那誰留下來陪姐姐呢?」

「為什麼亞歷山德拉·巴甫洛芙娜不能跟我們一塊兒去呢?真的,那就太好了!伺候她的事情麼,就讓我來幹!肯定周到之至,萬無一失。要是她願意的話,我天天晚上在窗下為她唱情歌;我給馬車伕灑上香水,路上插滿鮮花。而咱們呢,老弟,簡直會脫胎換骨,完全變樣。咱們要盡情地享受一番,到回來的時候就會大腹便便,足以抵擋任何愛情的進攻了。」

「你盡開玩笑,米沙!」

「這不是玩笑。這是你想出來的好主意。」

「少廢話!」沃倫采夫大聲說道。「決鬥,我要跟他決鬥!……」

「又來了!你啊,老弟,今天肝火大旺了!……」

一名僕人進來,手裡拿着信。

「誰的信?」列日涅夫問。

「羅亭,德米特裡·尼古拉耶維奇的信,拉松斯卡婭府上的人送來的。」

「羅亭的信?」沃倫采夫反問道。「給誰的?」

「給您的,老爺。」

「給我的……拿來。」

沃倫采夫一把奪過信,迅速打開信封,看了起來。列日涅夫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只見沃倫采夫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几乎是驚喜的表情;他垂下了雙手。

「寫些什麼?」列日涅夫問。

「你自己看吧。」沃倫采夫低聲說,把信遞給他。

列日涅夫開始看信。這就是羅亭寫的信:

親愛的謝爾蓋·巴甫洛維奇先生:

今天我將離開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家,永遠不再回來。也許您會感到奇怪,尤其是發生了昨天的事情之後。我不能向您解釋我為何這樣做;但是我覺得應該把這件事通知您。您不喜歡我,甚至認為我是個卑鄙的小人。我不想為自己辯解;時間將會為我辯白的。在我看來,向一個抱有成見的人說明他的成見有失偏頗,這對男人來說既不值得,也沒好處。誰願意理解我,他就會原諒我,誰不想或者不能理解我——他的指責我也不在乎。我對您的估計錯了。在我心目中,您依然是個高尚而誠實的人,不過我原來認為您要比您周圍那些人高出一頭。可是我想錯了。有什麼辦法呢?!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我向您再說一遍:我要走了,祝您幸福。您得承認,這種祝願沒有任何私心。我希望您今後幸福。也許隨着時間的流逝,您會改變對我的看法。今後我們能否見面,我不知道,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將始終真心誠意地尊敬您。

德·羅

又及:我欠您的二百盧布,我一回到T省自己家裡,即當如數奉還。還有,請您萬勿向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提及此信。

再及:還有一個最後的,也是重要的請求:鑒於我現在就要離開,我希望您在娜塔裡婭·阿歷克賽耶芙娜面前不要提起我曾拜訪過您……

「你覺得怎麼樣?」列日涅夫剛看完信,沃倫采夫立即問他。

「有什麼好說的!」列日涅夫說。「像東方人那樣喊幾聲『真主』,『真主』,再把表示驚訝的那隻手指塞到嘴裡——這就是能做的一切。他要離開……那就請便吧!有趣的是他把寫這封信看成了自己的義務,他來找你也是出於義務……這些先生每走一步都想著義務,沒完沒了的義務就成了債務①。」列日涅夫補充了一句,臉帶嘲諷地指着那幾句附言。


  
① 俄語中「義務」與「債務」同音異義。

「說得多麼冠冕堂皇!」沃倫采夫說。「什麼把我估計錯啦,什麼認為我比周圍的人高出一頭啦……天哪,儘是胡說八道!比濤還糟!」

列日涅夫什麼也沒有回答,只有他的兩隻眼睛露出了一絲微笑。沃倫采夫站了起來。

「我想到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那兒去一次。」他說。「我想去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且慢,老弟,讓他滾了再說。你何必再跟他打照面呢?他快消失了——你還要怎麼樣?最好還是去睡覺吧;昨晚你大概翻來覆去一夜沒睡吧。現在你的事情出現了轉機……」

「你有什麼根據?」

「這是我的一種感覺。真的,你睡吧,我去找你姐姐——陪她坐一會兒。」

「我根本不想睡覺,我幹嗎要睡……我最好還是到地裡去看看。」沃倫采夫說著整了整大衣的衣襟。

「那樣也好,你去吧,老弟!到地裡去看看……」

列日涅夫說著便去找亞歷山德拉·巴甫洛芙娜。他在客廳裡遇見了她。她熱情地歡迎他。他每次來她都很高興,但是她臉上掛着愁雲。羅亭昨天的來訪使她感到不安。

「您是從我弟弟那兒來的吧?」她問列日涅夫。「今天他的情緒怎麼樣?」

「還好,他到地裡去了。」

亞歷山德拉·巴甫洛芙娜沉默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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