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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絲毫沒有問題。我跟家兄有一萬俄畝地、一千多農奴。」
“這樣還煩悶。 不可明白!不過,假如農莊管理不善呢?
假如歉收呢?假如農奴死了許多呢?“
「相反,所有情況都好得不能再好了。家兄很擅長治家。」
「不能理解,」奇奇科夫說完,抖了抖肩膀。
「現在我們就來驅散煩悶吧,」主人說。「亞歷薩沙,快跑,到廚房去,吩咐廚子,快把露餡小餡餅給我們拿來。 迷糊葉梅利揚和小偷安托什卡在哪兒?為什麼還不端小吃來?」
不過,門開了。 迷糊葉梅利揚和小偷安托什卡拿着餐巾進來,將桌子鋪好,拿來了一個盤子,盤子上擺着六個玻璃罈子,罈子裡裝着各種顏色的酒。 不一會兒,盤子和玻璃罈子四周就擺了一圈碟子,碟子裡盛着魚子、乾酪、醃乳蘑、蜜環菌,還不斷地從廚房裡拿來一些有蓋的碟子,碟子裡傳出滋滋的油響。 迷糊葉梅利揚和小偷安托什卡是兩個好人,做事利索。 他們的渾名是主人給起的,原因只是因為沒有渾名一切都顯得好象平淡,但主人是不喜歡平淡的,主人為人心地善良,但是愛用辛辣的字眼兒。 不過人們也並不為此生他的氣。小吃之後是正餐。善良的主人這時就變成了十足的強盜。一看到誰盤裡只有一塊,便馬上送上另一塊,說:「不配成對兒,不管人還是鳥兒,都無法活。」客人吃了兩塊,便送去第三塊,說:「二算個什麼數?上帝喜歡三位一體。」客人吃完了三塊,他便對客人說:“哪兒有三個輪子的馬車?
誰蓋房子三個角?「四塊有四塊的順口溜,五塊有五塊的順口溜。 奇奇科夫吃什麼東西都一連吃了十二塊,心想:」咳,這回主人再找不到藉口來相逼了。“但事實並未如此,主人一句話沒說,就把烤牛犢最好的部位——脊背連同腰子都放到他的盤裡了,而且這是多大的一個牛犢啊!
「我用牛奶喂了它兩年哪,」主人道。「象照親生兒子一樣照料它!」
「吃不下啦!」奇奇科夫道。「你先嘗嘗看,然後就說吃不下!」
「嚥不下了,實在沒有地方了。」
「教堂有時也擠得滿滿的,可是市長光臨——仍然有地方。 本來是擠得水洩不通啊。 您嘗嘗看:這塊東西和市長一樣。」
奇奇科夫嘗了嘗。 這塊東西果然和市長一樣,找到了地方,雖然看起來什麼也放不下了。喝酒也有一段故事。 彼圖赫從當鋪裡一拿到錢,就把十年內要喝的酒全買來儲存好了。他不停地斟酒;客人喝不了,他就讓亞歷薩沙和尼古拉沙喝;他倆一杯一杯地喝着;他們離開坐位時毫無醉意,就象喝了一杯水似的。 客人們就不行了:他們好不容易才掙扎到陽台上,好不容易才坐進圈椅裡。主人一坐進自己那把有四個座位那麼寬的圈椅,立刻就進入夢鄉了。 他那肥胖的身軀變成了風箱,從張着的嘴和鼻孔裡發出各種聲音來,這種聲音即使新音樂裡也沒有:其中有鼓聲,有長笛聲,還有象狗叫似的不停地汪汪聲。「他的呼嚕打得真熱閙!」普拉托諾夫說。奇奇科夫笑了笑。「這麼吃當然不會煩悶啦!」普拉托諾夫說。「吃完就想睡了。」
「對,」奇奇科夫懶洋洋地說道,他那兩隻眼睛變得十分小了。「不過,我——請原諒——不明白怎麼會煩悶。 去除煩悶的辦法是很多的呀。」
「有什麼方法呢?」
“對青年人來講還少嗎?
可以跳舞,可以玩樂器……不然就結婚。“
「和誰呢?請指教。」
「難道這兒就找不到既漂亮又有錢的未婚妻嗎?」
「找不到。」
「那就到別處去找,出去走走。」一種頗富想象力的想法在奇奇科夫的頭腦中閃現了一下,他的眼睛變得大一些了。「現在有了一個絶妙的方法啦!」
他看著普拉托諾夫的眼睛說。「啥方法?」
「旅行呀。」
「去哪兒呢?」
「您如有空兒,就和我走吧,」奇奇科夫說完,看著普拉托諾夫心想:「這可太好了:那路費就能兩個人均攤啦,修車乾脆叫他花錢。」
「您想到哪兒去呢?」
“到哪兒,怎麼說好呢?
現在我與其說為自己奔波,倒不如說是受人之託。 別得裡謝夫將軍,我的密友,也可以說是恩人,請我去拜訪他的一些親戚……當然,親戚歸親戚,但是有些地方也是為了自己:因為開開眼界、見見世面——別管別人怎麼看,畢竟是一本活書一種學習。“
普拉托諾夫思忖起來。奇奇科夫這時在心裡盤算着:“這的確很好!
甚至可以叫他負擔全部路費,甚至還可以用他的馬拉車,我的馬就存在他的村裡。 為了省錢,還可以把馬車留在他的村子裡,坐他的馬車上路。“
普拉托諾夫這時心想:“為什麼不出去走走呢?
興許會快樂一些。 獃在家裡也沒有事幹,家業本來就由哥哥管理,因此毫無影響。 真的,為什麼不出去走走呢?「他想到這裡就出聲問道:」您同意到我哥哥那裡住一兩天嗎?
否則,他是決對不會放我走的。“
「當然願意!住三天也行。」
「好,那就擊掌約定吧!一齊走!」普拉托諾夫活躍起來說。「好!」奇奇科夫說罷,在他的手上打了一下:「一塊走!」
「上哪兒?」主人醒來瞪眼看著他們叫道。「不行,先生們!我已吩咐好把您的馬車輪子卸了,您的馬呢,普拉東。 米哈伊雷奇,已被哄到十五俄裡以外的地方去了。不行,你們今天要在這裡過完夜,明天早點吃過午飯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