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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靈魂 - 50 / 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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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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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當代評論家不承認這一切,對一個未得到公認的作家極盡指桑罵槐之能事;得不到迴響,得不到同情,得不到關懷,象一個無家可歸的百姓,他孤零零地停立在大路上。 他的作家生涯是嚴峻的,他心酸地感受到自己的孤苦伶仃。一種神奇的力量注定我還要同我那些古怪的主人公攜手走一段很長的路,去看那森羅萬象的人生,透過世人看得見的笑和世人不理會的、看不見的淚來審查!還要等很久,另一種靈感才能像暴風雪似地從充滿神聖恐懼和才華的頭腦中迸發出來,那時人們才能懷着忐忑的心情聽到另一種雷鳴般的莊嚴聲音……。上路吧!不要理會人們的蹙額和慍色!上路吧!讓我們一頭闖進那充滿紛擾和馬鈴聲的生活中去,看看奇奇科夫在幹什麼吧。奇奇科夫一覺醒來,感到一宿睡得很好,伸了伸四肢。他仰臥了約摸兩分鐘,用手指打了個榧子,喜滋滋地想起他現在差不多有四百個農奴了。 因此便馬上跳下床,甚至沒有欣賞一下自己的臉——他由衷地喜歡自己的這張臉,看來他認為臉上最惹人愛的是那個下巴,由於他常常在朋友們面前誇獎它嘛,尤其是在刮臉的時候。 他常用手摸着下巴說:「我的下巴頦兒多麼美,瞧:滾圓滾圓的!」這時他既沒有看下巴,也沒有看臉,而馬上穿上了那雙精工綉着五顏六色花紋的細羊皮皮靴——這種皮靴在托爾若克市買賣極好,由於俄國人生性是不講究穿戴的嘛。 然後只穿一件蘇格蘭式短衫,忘記了自己平日尊敬的中年人身分和老成持重的風度,在屋裡蹦了兩下,用後腳跟靈巧地踢了踢屁股蛋兒。 不久動手幹起正事來:面對小紅木箱得意地搓了搓手(很象拒不吃請的縣法院官吏們出外辦案應邀入席前搓手的神氣),又立刻從小箱子裡抽出一沓兒紙來。他想儘快把事情辦完,不願延長時間。他決定親自謄寫和草擬買契,以免在辦事員身上花什麼錢。 公文的程式,他是十分熟悉的;他先用大寫字母瀟灑地寫上了一千八百多少多少年,不久又用小寫字母寫上了地主某某,以及其他應寫的話。 僅兩個小時,大功告成。 以後他又看了看農奴名單,那些農奴當年確確實實曾經存在過,作過工,種過地,趕過車,酗過酒,蒙過主人——當然也不排除他們曾是一些好莊稼人,——這時一種奇怪的連他自己也不理解的感情襲擊了他的心頭。每份名單好象都具有一種特殊性格,從而列在上面的農奴好象也都獲得了一種特殊性格。 原屬科羅博奇卡的那些農奴,差不多全都有綽號和別名。 普柳什金開的名單,特點簡練:名和父名只寫開頭字母,然後點上兩個圓點兒了事。 索巴克維奇開的名單,詳盡程度令人奇怪:農奴優點一條不漏——一個農奴後邊標着「好木匠」,另一個農奴後邊標着「滴酒不沾,精明能幹」。誰的父母是誰以及其父母的品行怎樣也都有詳細的說明;只對一個叫費多托夫的農奴是這樣標註的:「其父何人不詳,系丫環卡皮托麗娜所生,可是該人不偷東西,品行端正。」這類詳盡的標註使名單看起來非常逼真:好象上面的農奴昨天還活着似的。 他久久地注視着這些農奴的名字,不禁產生了憐憫心,嘆了一口氣,說:“天哪,你們多少人擠在這裡呀!

我的心肝寶貝兒,你們一輩子都幹過什麼營生?


  

受過哪些煎熬?“他的兩眼不由得停在一個名字上,這是大家已知道的原屬女地主科羅博奇卡的農奴外號叫不敬牲口槽的彼得。 薩韋利耶夫。 他又受不了,說了一句:“好長的名字,嗬,占了整整一行!你是個手藝人還是個普通農夫,怎麼死的呀?在酒館裡醉死的,還有在路上睡夢中被笨重的貨車壓死的?……軟木塞斯捷潘,木匠,堪稱模範,滴酒不沾。 啊!這就是那個軟木塞斯捷潘,那個適合當近衛軍的大漢!你也許腰上彆著斧子、肩上背着皮靴走遍了俄國的各個省份,每餐只買一分錢的麵包和兩分錢的乾魚充饑,每次回家錢袋裏都裝着上百個盧布,大概還有一張面額一千盧布的大票兒縫在粗布褲子裡或塞在靴筒裡吧。 你是在哪兒喪生的?是不是為了掙大錢去爬教堂的圓頂,大概爬到了十字架,可是從橫樑上滑落下來,摔死了。 那時可能只有一個什麼米赫伊大叔站在你旁邊,抓了抓後腦勺,說了一句『咳,你多倒霉啊!瓦尼亞』說完自己便繫上繩子,代替你上去了……馬克西姆。 捷利亞特尼科夫,鞋匠。 嗬!

鞋匠。『醉得象個鞋匠』,有句俗話這麼說。 小鴿子,我知道你的底細呀。 要是你想聽,我可以把你的經歷詳細道來:開始你跟一個德國人學徒,那德國人供你們大家飯伙,常常為了你們幹活不利索用皮帶抽你們的脊背,他不放你們到街上去閒逛,然而你呢,不是個普通鞋匠,心靈手巧。 那個德國人跟老婆或者德國同伴談起你來,總是讚不絕口。後來你學徒期滿,就說『現在我要自己開個鋪子,不象德國人那樣掙小錢兒,我要一下子發個大財』。


  
因此你給了主人一筆可觀的代役租,便自己開了一個鞋鋪,接了一大批活兒,就幹起來了。 不知道你從什麼地方用最便宜的價錢買了一些爛皮子來,果然每雙靴子賺了雙倍的錢,但過了兩個來星期,由於你做的靴子全破了,人們把你罵了個狗血噴頭。 於是你的鋪子黃了,你就開始大喝其酒,在街上東倒西歪,不斷地敘述:『世道不好!不行啊,俄國人沒法活,都恨德國人。』這算個什麼男的:葉利扎維塔。 沃羅別伊。 呸,是個婆娘!倒霉,她是怎麼混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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